第39章

第三十章

沈望這幾日度日如年,但他內心卻又對徐斯的話有一點點小小的期許。或許是他太不聰明,所以沒能挽回顧重,如果是聽徐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只是他內心深處升起一絲小小的恐懼。但他沒敢去面對這樣的恐懼。當他束手無策的時候,徐斯總是能做出對的決定。他一遍遍地說服自己。

期間沈望去乘天找黃勝,想探問爆料的那些事情,然而卻吃了閉門羹,黃勝的助理卻告訴他,黃勝最近簽了新人,很忙,讓他改天再來。

他沒多想,便轉身回家了。回家的時候,途徑皇圖,他猶豫再三還是沒敢去打擾顧重。自從那次被顧重拒絕後,他對貿然找顧重有了陰影。

倒是徐斯托他問有沒有公司招編劇,他原本想讓他簽乘天,但轉念一想,卻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除去乘天,他的人際關系微薄得可憐,他最後只好聯絡了藍鶴,自從上次會面後,他的內心對藍鶴多了一份信任。因為他們都是季簫的共同朋友。

藍鶴聽了他的話後,立馬說會幫忙留意的,只是當沈望問起他最近的工作時,藍鶴卻說:“我準備去美國學表演了。”

“這麽突然?”

“最近娛樂圈發生的事情讓我明白這個圈子不是我能夠待下去的,其實當時如果不是楊茜,我本來就準備做話劇演員的。裴導說的沒錯,像我這樣的人,自認為裝得很好、長袖善舞,其實不過是別人眼裏的笑話。我準備好好學習表演,留在百老彙演演戲。”

“那《落鼎》呢?”

“你沒有收到消息嗎?《落鼎》的主演定下來了,是闫懷。”

沈望說不出一句話。

藍鶴感嘆地說道:“我們都是半傻的人,娛樂圈哪有這麽多巧合?他能作為一個沒有公司的小模特加入我們的綜藝,又是唯一一個在這次事件裏毫無牽連的人。我早該懷疑他的,只是沒想到我替裴導做了這麽多,他居然不肯保我。”

“你還在聽嗎?”

外面的風聲簡直如雷貫耳,吹得他耳膜震裂,但他仍然緊緊地握住手機,從喉嚨裏擠出一絲絲聲音:“我們能見一面嗎?”藍鶴沉默了許久,說好,他們約在一家私人會所裏見,是藍鶴定的位置。

當他驅車前往時,卻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操控方向盤的力氣都沒有,不是震驚于當下的事實,而是他已經隐隐約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如果一切真是那樣,他該怎麽辦?

他開了半小時的車,到了私人會所,那是一個古典雅致的地方,所有的侍者都做民國時期男女的打扮,男生女生都穿着漂亮的褂子,妝容也很清淡。他們見到沈望也沒有大的驚訝,只是很恭順地讓他去二樓的小包廂裏等。藍鶴是半小時後到的,他比從前清瘦了些,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像是脫下了一切的束縛,嚴肅得讓人心驚。藍鶴一開口便說:“你來找我,是希望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的。”

“但我從你的眼睛裏,我可以看出,你很彷徨,或許比起真相,謊言更能讓你心安。”

“我想知道真相。”

藍鶴替他到了一杯茶,茶是新采的,一泡出來就是一股周正的茶香。藍鶴聞了聞茶葉,說:“這還不是最好的,這裏的侍者想來這樣,看人下菜,就算是看在你的面上,也拿不到最好的茶葉。我跟裴章來的時候,那些人的嘴臉可不是這樣的。之前求你幫忙的時候,我的确說了點謊,我沒有跟那個綜藝節目的導演睡,倒不是他又胖又矮,而是沒必要,他是裴章的同期,幫我做點事情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我做了三年裴章的情人,我所有的資源都是他給的。”

沈望幹巴巴地說:“這樣啊。”

“他是個很了不起的導演,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但同時,他也是徹頭徹尾的人渣。他喜歡性 虐。而且被他性 虐致殘、致死的不止一個。”

沈望驚慌失措地看着他。

整個房間似乎成了一個密閉的游泳池,而空氣成了湧動的海水,要往他的鼻子裏鑽,他窒息般地望着藍鶴。

藍鶴露出報複般的快感:“沒錯,季簫是被他玩死的,而你是他最後死前唯一一個求救的人,即使你不承認也沒有用,因為他和你的視頻通話還是我處理的,裴章把他玩死後,就找了我來幫他收拾——是我提議把他的手機敲碎,取走sim卡,在敲碎前,我看到了你們的通訊電話,裴章以為他會完蛋,我也以為你至少會做點什麽,但是你很安靜,你很安靜地舉辦完演唱會,很安靜地去參加他的葬禮,甚至很安靜地忘記了這一切。”

“我……”

沈望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是能夠讓自己安穩一些。他想要把那些忘記的東西全部想起來,但他的确不記得,視頻、求救?有這樣的事情嗎?他想不起,甚至連季簫的模樣都開始模糊,眼前的藍鶴是真的嗎?他心神一凜。

這些到底是不是他的夢境?

藍鶴喊道:“這不是夢!”

沈望直勾勾地盯着藍鶴。

藍鶴的臉又扭曲了起來,怒火讓他兩只眼睛成了黑漆漆的窟窿,嘴是火紅的顏色。

“我起初以為你想要明哲保身,然而跟你接觸後我才知道原來你不過是不停地忘記苦難,逃避所有你該知道的事情,你真的活着嗎?”

“收起你的憐憫,也不要企圖為季簫做點什麽,裴章現在的最大投資人,是你心心念念的老情人,他可還沒有坐穩皇圖的位置,他的叔叔們可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你要告發他嗎?告發他的話,顧重位置還能坐得穩嗎?沈望,你還有沒有什麽事情是被你刻意遺忘的?”

“可……可我根本……”

“你都記得的,否則那天我說起季簫的事情,你就不會有這樣的反應——你是不是連你怎麽離開的都忘了?那我來告訴你,你就像是一個自閉症的兒童一樣一直蹲在角落裏,一直發抖打顫,還是我把你送回你的住處的。”

沈望如同行屍走肉般地回到了春瀾圓,下車的時候,藍鶴對他說:“如果你生病了,就要去治。你朋友的事情我會幫你留意的。”

“你恨我嗎?”

“就算該恨你,也應該是季簫的事。”

當徐斯看到他的時候,他滿頭大汗,捂着自己的腦袋蹲坐在門口,一邊吼叫一邊敲自己的胸口,毫無優雅可言。徐斯去拽沈望,沈望卻哆哆嗦嗦地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闫懷的號碼,一接通,便是闫懷嬉皮笑臉的聲音,沈望質問他:“你是不是簽了乘天?”

“你知道啦?”

闫懷依舊是那個吊兒郎當的聲音。

卻讓他渾身冰冷。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誰有膽量去惹皇圖、薛言生?他早該想到的,是乘天,也就是他的經紀公司。以黃勝的工作能力,怎麽可能攔不下那點緋聞?他們公司的公關部可以說是業界裏最頂尖的,對于乘天而言,他已經太老了,太多事了,賺錢的能力大不如從前,惹出來的事端卻不少。

而闫懷卻是實力與野心同樣具備的,闫懷在電話裏懶洋洋地說:“公司本來是希望我們倆炒炒CP,讓你帶帶我的,但是你太抗拒我了,所以我跟公司說,我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黃勝同意了?”

這是他唯一想問的。

“自然,經過這件事情,《落鼎》受到的關注度越來越高,我的知名度也上來了,薛言生和顧重也都順帶着收拾了下,新空出來的小花位置,也正巧讓我們公司的新人填上,這一切對于乘天來說是穩賺不賠的。”

“那我呢?”

他想抓住黃勝的領口問。

“黃勝老師說,你的緋聞不差這一次。”闫懷很輕松地說:“雖然我們沒有提前告訴你,但是黃勝老師這幾年對你的栽培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對公司來說……”

“公司,黃勝,離開了這兩個詞,你會自己說話嗎?你以為這些東西跟你是站在一起的嗎?你只不過是暫時的擁有這些權利而已,等你的利益被榨幹後,你也會和我一個下場。”

闫懷輕笑了聲:“沈望,當年你給我的一百萬是不夠的,比起那點小小的錢,我更想賺一千萬,一個億,你問我這是不是我的目的,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是的,而且我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至于我的未來,我自認不會比你差。”

“我沒有你這麽傻,沈望。”

等闫懷挂斷電話後,沈望看到了站在陰影裏的徐斯,他仰頭分明看到了徐斯眼裏的憐憫,就像是多年前那樣,多年前?他怎麽會想到這個詞眼?但他的确頭皮發痛,但他還是對徐斯說:“回去吧,我們為什麽要站在門口?”

徐斯吸了口氣說:“你應該去看醫生。”

“你覺得我太傻了是嗎?”

“我是覺得你生病了。”

“我一切都很好。”沈望把臉上的眼淚抹幹淨,吸了吸鼻子,努力地說:“沒事的,大不了換個公司,只要能帶着美和一起走就行了。”

徐斯憐憫地看着他:“美和……八年前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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