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求雨

【三磕頭, 神塔倒】

“幼兒園園長……”景安摸了摸下巴, 突然看向謝七, “你猜我們周圍還有好人沒有?”

“我呀。”謝木佑笑眯眯的, 他此刻心情很好,心滿意足地回味着方才景安驚訝的神色。

至于幼兒園園長, 還真不是他刻意地去關注案件。而是丁钰請神時, 他看到了站在人群後的園長,周身萦繞着讓謝七難以忽視的血氣。連帶着中年男子身上很久以前沾染上的怨氣也重新有了生機。

雀氏的案子, 應該不是他第一次殺人才對。謝木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縷熟悉的氣息,但轉瞬即逝。

“你……”景安眯着打量着今天格外嘚瑟的謝木佑, 薄唇輕啓,“你是人嗎?”

謝木佑:“……”

“嗯?”景安傾身, 聲音打在他的臉頰上,指頭撫上了他的額頭,“你是人嗎?不是長了角嗎?”

謝木佑眼明手快地捂住自己的額頭, 似乎又回到了當初被景安支配的時光。

兩人正打鬧着, 突然見睡着了的大肥鳥驚醒了:“着火了着火了,羽毛燒着了!”

“鳥也會做噩夢?”景安抱臂看着給他一個舞臺就能自導自演一出戲的白孔雀。

白孔雀抗議道:“不是夢不是夢。”邊說邊跳腳, 仿佛真的被燒到了羽毛一樣。

“不是夢。”謝七斬釘截鐵道,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做夢都是有預兆或者暗示的。

夢的要麽是過去,要麽是未來。

白孔雀既然能開靈智, 那必然有不尋常的地方。

“是夢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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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夢兆。”景安喃喃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

“什麽?”

“不是夢兆, 是現實。”景安指着遠處的火光,“那個地方着火了。”

一出竹樓,謝七轉身就跑,景安見他根本沒有往大門口跑的意思,連忙叫住他,夜裏的風很大,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我們去哪裏?!”

謝木佑手上結了三個符,分別給自己、景安和白孔雀拍上:“避火符。”而兩個機智的精魄早就看見火光時就鑽進了謝木佑的背包之中,陪伴着主人的骨灰罐。

“我們去找族長。”

“你還管他的死活?”景安挑起了眉毛,之前的一幕一幕,族長把丁钰關押在水牢裏是因為她放縱了滕其波而不是殺害了稚舞。他哪裏還看不出來族長對于這位玄孫的死,心中早有了數。

“滕其波和嗜血蠱的事情要問明白,還有尹十三的事,放火燒尹宅的人身上的衣物紋有雀氏的圖案。”

景安又氣又急,雖然他知道謝七不會有事,可看着他這麽上趕子往火海裏跑,怎麽都看不順眼。

而且真被族長纏上了,救還是不救?

他們可以看着他自取滅亡,卻做不到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扔在火海裏。

謝木佑的手腳很快,幾只千紙鶴放了出去很快就有了回信。

一行人跟着千紙鶴竟然來到了神明塔。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些人沒有躲,而是跪在神明塔前求神明保佑。

“你們是不是傻?遇了火還不趕緊跑?”景安沒忍下他的暴脾氣,整個塔前都回蕩着他的聲音。

他這一聲下去,有小孩哇的一聲直接哭了出來。

一個老婦人顫巍巍道:“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出不去?

謝七眯着眼睛遠眺,只覺得這一幕何等的諷刺。

大門上的那只鎏金的孔雀在大火中被燒得發紅,怒江的水聲還能聽見,但是卻不知為何通往水牢也就是通往瀑布的路被熊熊的火勢擋住了。

他越過人群走進了神塔之中,敲了敲跪在黑龍仙君神像面前族長的肩:“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不等族長發怒,謝木佑就不耐煩地問道:“嗜血蠱的作用是什麽?”

族長張張嘴,謝七扯了扯嘴角:“我能請仙君顯靈,但是你不能,所以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回答完了,仙君會顯靈的。”

其實扒掉族長華麗的名頭,他也不過是個年過八旬的老人了,只是擁有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那雙本該慈愛的雙目被權欲熏得只剩下算計。

謝木佑不願意跟他墨跡,抽出鐵鑄劍便抵在他的脖子上:“說。”

“我說我說——”族長終于害怕了,知道這兩人是塊硬骨頭,只得老老實實交代。

嗜血蠱其實就是跟他們知道的那樣,沒什麽特別的,之所以是禁術是因為操縱嗜血蠱的人必須身種母蠱,母蠱上身後以操縱者血肉為食。

每到七七四十九天就要飽受一次錐心之痛。

那樣的痛不是一般人能忍受下來的。

族長也不知道滕其波是什麽時候拿到母蠱,又是什麽時候種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但是他更關心的是,滕其波跑了取走了他最後一顆心頭血,他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

謝七聽他絮絮叨叨講着滕其波是難得的純陽命格,又說到幾乎所有族人都知道他打從滕其波八歲的時候就用他的命續自己命的事,終于對這個族群失去了最後一點的惦念。

如果那人知道……

不,他已經知道了。比如現在,景安正琢磨着怎麽拆了這個地方,他不是人,可這些真正的人類根本不配為人。

“那尹十三呢?”

“誰?什麽人?”

謝木佑簡單地描繪了一下,确定他真的不知道,又繼續問道。

“那你知道嗜血蠱能怎麽操縱心魔嗎?”謝木佑至今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滕其波要用培養出一個饕餮心魔還企圖操控它。

“心魔?”族長茫然地搖搖頭,又是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名詞。

謝木佑一把抓住他的領口,一雙深幽的眸子牢牢地盯着他,直到族長失去意識後,才松了手任憑他跌回了地上。

“怎麽樣?”景安迫不及待地問,早在謝木佑盯那個老頭子時他就看不順眼了。怎麽看都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格外地礙眼。

“他沒有說謊,我可能找錯方向了。”謝木佑揉了揉額頭,不由得有些歉意。

如果要是早知道,他們就不用跑這麽一趟,也不用毀了景安期待已久的旅行。

“如果早知道,不就錯過了她們的故事嗎?”

景安指了指他的包,他指的是白栩和曲菡傾的故事。

她們的事讓他也頗有感觸,比如說在意,比如說喜歡……他看着謝七認真道歉的模樣,竟然從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看到了可愛。

“也對。”謝七一哂,也釋然了。

只是他想的還比景安多一點,如果這趟把這個舊仇了了,也不枉此行。他重重地地将削鐵如泥的鐵鑄劍插進了地磚裏。

不然以那人的性格,哪怕恢複了記憶知道了這段往事也決計是懶得同他們計較的。

景安可以不計較,但他不行。

他拎着族長走出了塔樓,在衆目睽睽,亦在景安驚訝惱火的目光下背對着衆人結結實實地跪了下來。

“雀氏族人雖罪孽深重,欺騙有,殺戮有,背信棄義亦有之……不敬仙君者有,不信仙君者有,利用仙君者亦有之。雖有諸多不是,但仙君念在尚有不知世事的孩童,尚在襁褓的嬰兒,尚未出世的胎孩。仙君寬仁,既有千年前立族之恩,今日鬥膽再次懇請仙君賜雨救雀氏一族于水火之中。”說罷,額頭結結實實地嗑在了地上。

一下,兩下。

身後的人也跟着他一起磕了下去,嘴裏念叨着謝木佑剛剛說的話。

第三下時,謝木佑磕在了掌心上。

他擡頭看着伸出一只手掌神色嚴肅的景安,也笑了。

“看,下雨了,仙君顯靈了。”

下雨了,随着他的這句話落下,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所有人都歡欣雀躍,卻有兩個人還停在原地。

一個要磕,一個不讓他磕。

“那就是個泥塑人偶。”

“是啊,那是假的。”謝木佑笑了,在那雙布滿雨水的手掌上眷戀地蹭了一蹭,笑聲中帶着一絲暢快淋漓:“那就讓他們看看什麽才是真的。”

一道金光閃現,雀氏族人還沒有來得及慶祝大火的熄滅,就看到之前保佑着他們的神明塔塔身開裂。

伴随着爆裂的龍吟之聲,一柄飛劍裹着金光以駭人的氣勢從裂開的塔頂飛入雲端。

“仙君……飛走了?”有孩子害怕地哭了起來。

所有人的腦海中都不約而同地浮現起了剛剛謝木佑的話。

不敬仙君者有,不信仙君者有,利用仙君者亦有之……

神明塔轟然倒塌,裏面的神像也裂了開來。

“那是什麽……”謝七看着神像中那團朦胧的火光喃喃自語道。

突然間瞪圓了狹長的鳳眸,腦海中想起了千年前的那一幕,手指快速地捏了一個訣,之前離去的鐵鑄劍破空而下,帶着劃破空氣的爆裂聲刺入那團紅光之中。

謝木佑因為脫力一個前傾栽在了景安的懷裏,不一會兒的功夫額上就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快,快,要再快一點。

謝木佑咬破舌尖,吐出了一口精血,鐵鑄劍周身泛起了紅光,很快将神像之中的火光消滅了。

在另一個地方,一個紅衣男子突然睜眼,剛想掐指一算就有人來報。

“主人,千面有事求見。”

“說。”

“尹十三被我們抓住了。”

“呵,你知道我要你做的是什麽,翠羽呢?”

千面瑟縮了一下,硬着頭皮道:“翠羽被雀氏的族長放走了。”

“千面。”紅衣男人從軟榻上起來,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指頭挑起了她的下巴,“是你的狠讓你活了下來,別再讓我失望。”

“千面明白。”女人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死亡氣息,所有的勇氣在這個男人面前都化為了烏有。

男人松開了她的下巴,嫌棄地用手帕擦了擦手。

“下去吧。”

“滕其波……”

“他的饕餮心魔養成了?”

“失敗了,但是……”

“失敗了就是廢物,廢物該怎麽用還需要我教你?”

千面低頭應是,随後又道:“有兩個男人很奇怪,似乎阻礙着我們的行動,一個叫謝……”

“呵,兩個普通的人類也需要本君操心?那我養你們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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