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飛升

【破幻想, 星辰落】

“铮”的一聲,謝七的劍最終沒能落地, 景安伸手将鬥天破送往牢籠外。他手握着鬥天破的一端, 因為謝七過猛的力道一下子半跪在地磚上, 但卻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擋住了謝七的那一劍。

景安額頭青筋暴起,咬緊牙關道:“冷——靜——”

——“冷靜。”

——“小孩, 做事要冷靜,別毛毛躁躁的。”

——“我知道你生氣, 你生氣就跟我說。”

——“怎麽樣,這比你沖上去直接揍他強多了吧?”

……

景安的一聲聲的“冷靜”終于沖破謝七的怒意,在他識海中下了一場毛毛雨。

不足以澆滅下面的火海, 卻讓主人勉強找回了一絲神志。

謝木佑的右眼開始逐漸恢複清明, 但左瞳卻依舊血霧彌漫。

他順着鐵鑄劍劍被阻擋的方向看向景安, 一紅一白的雙目顯得格外妖異, 而他的手還在向下施力。

景安死死地将鬥天破懸在半空, 他不能讓鬥天破觸碰到地面,謝七現在力量足以讓鐵鑄劍隔物劈開大殿, 而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松手。”謝木佑的右瞳又開始變得渾濁,但是他僅剩不多的理智讓他記得眼前的人是他不能傷害的。

景安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 他本來就站在擂臺上比謝木佑高出一截,此時鬥天破已經快被壓脫了手,而眼見着謝木佑雙目又要變成紅瞳:“小七——”

謝七向後一個踉跄, 似乎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個硬板, 轉身再次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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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景安距離太遠, 根本無法擋住他。

景安握緊欄杆,沖着謝木佑吼道:“小七!”見他動作遲緩了一點,繼續誘哄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控制得住你自己。”

“可我為什麽要控制?!”謝木佑聲音很冷,可每一個字都仿佛冒着火星子,“為什麽?為什麽我需要忍?!我忍了,然後呢?”

他猛地回身,左手提着鐵鑄劍,雙目通紅,微微上挑的眼尾似乎挂着一滴血:“我是安然無恙,可我在乎的人呢?!”

景安突然意識到謝七是在自責,可這根本不怪他。

“我好好的又有什麽用?”謝七一步一步向前走,鐵鑄劍的劍尖在地上劃過一道電光。

在場的所有人都想阻止他,但是他們身上有着一股巨大的壓力,謝木佑的一舉一動都似乎能夠壓迫着他們的五髒六腑。

唯一的幸存者景安此刻卻啞然了。

他無法回答謝七的問題,他并不知道謝七的心結因什麽産生,又該如何解決。

“你試過上窮碧落下黃泉都找不到一個人的感覺嗎?”謝七一字一頓道,“我的冷靜除了保全我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景安已經沒有心思去嫉妒那個謝七口中的“那一個人”了,他要在謝七把自己陷入思維怪圈之前把他拉出來。

“小七,那你在乎我嗎?”

謝七皺眉:“什麽?”

“你,在乎我嗎?”景安也一字一頓地問道。

“我……”謝七似乎在辨認問話的誰。

“我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無論你看見了什麽,那都不是真的。”而謝七也終于走到了景安伸手可以觸碰到的範圍內。

景安将手按在了謝七的額頭上:“小七,那不是你的錯。”

——“小七,那不是你的錯。”

——“天道運行自有其規律,如果天要亡我,誰也救不了我。”

——“小七,別哭。”

……

謝七眼角的血滑落在臉龐,那是一顆……血淚。

随着血淚滴落,謝木佑的雙目逐漸恢複了清明。

“我……”

景安用手掌摩挲了一下他有些長的頭發:“其他的出去再說,我們想辦法先把這個陣給破了。”

“至于他們。”景安環視着周圍,“……因緣果報,他們會遭報應的。”

謝木佑看向駱成虛:“你想要幹什麽?改朝換代?”

“改朝換代?”駱成虛終于從身上巨大的壓力中解放出來,“天真,我要權勢做什麽?”

他的語氣突然有了一種狂熱:“滔天權勢最後還不是會淪為一抔黃土?”

如果換一個人說這話,謝木佑或許還會覺得他悟性高,可是說這話的駱成虛,而是他說話的時候語氣中是掩蓋不住的貪婪。

“所以……”

“所以,我就要想辦法不讓自己變為黃土啊。”駱成虛朗聲大笑,“其實我不是一個自私的人,如果我成事了,是造福了所有人類。”

“包括你……”駱成虛眯起眼睛,看着謝木佑,“你既然認識白無常,就該明白生死無常之事。難道你不想脫離輪回苦痛,和他們一樣永享長生?!”

“你瘋了。”謝木佑終于明白他想做什麽了,“你想要長生?你想要……飛升?!”

“我憑什麽不能想?”駱成虛一甩袍袖,“我修的是大道,憑什麽不能得到飛升?難道我要像那個老不死一樣枯守人間?就算活過百歲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得死?”

“自千年前始,已經沒有人再飛升成功了。”謝木佑閉目想了想。

“所以呢?難道老天爺說不能飛升就真的不能飛升?”駱成虛看不上謝木佑這種小家子氣,也不耐煩再跟他說,回頭指揮着弟子,“駱子鯉,把你掌門師祖擡去陽儀處。”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天道不讓人族飛升,是因為上去也是死路一條?”

駱成虛眉頭一皺:“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謝木佑擡頭看向景安頭頂的穹頂,不再跟他多說,飛身攔住駱子鯉的去路。

“人給我。”

駱子鯉傻眼,但是謝七并不是在問他的意見,接過蒲團,一個飛身把掌門放在了陽儀處。

“你肯幫我?”駱成虛心中突然提起了警惕心,謝木佑剛剛還在反駁他,這會兒卻幫着他?

随着謝木佑的動作,一道金光從殿內邊緣處升起,最後順着中間的曲線,再到駱沉逸和掌門身上。

一個金光燦燦的太極陰陽陣就這樣形成了。

“祭天陣不可逆,一是破頭,那這裏所有的人都得死。”這就是他剛剛想要做的,直接劈開這個尚未成形的陣法。

“二是破尾,在最後關頭破掉此陣,不僅沒有人會死,而且還會得到天大的好處。”

他頓了頓,看向駱成虛:“我不知道你哪裏學來的陣法,但是,祭天陣是不可能成功的,一旦無法完成,這裏的人也都是死路一條。”

“你憑什麽說不能完成?”

謝木佑淡淡道:“祭天需要得到天道的認可,如果你送出了一個大禮,對方卻不收,那事态就會失衡。這樣的大禮最後反噬在祭天者的身上,我們誰都消受不起。”

“而天道是不可能認可的,祭天鼎于千年前已毀,人仙兩屆早已斷絕聯系。”

“你想用這樣的方法長生,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謝木佑最後走到景安的身邊,對着他耳語幾句。

景安點點頭,他沒有去問謝七怎麽知道這麽多,而是擡頭看向布滿星辰的穹頂。

“時辰到了。”

駱成虛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為什麽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盡在謝七掌握之中,仿佛他才是此間的主人。

他這次真的沒有為他人作嫁衣?

景安還是保持着仰頭的動作,雙眸盯着穹頂,而穹頂上的星辰如謝七所言,緩緩地墜落了下來。

他将鬥天破放在身前,鬥天破就在星光中伸展變高,而景安則閉上眼睛,讓星光籠罩于自己的身上。

“成了!”駱成虛一拍掌,他看見景安的身影在星光中抽條,仿佛在星光中融化了一般。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他們以為祭天會很血腥,卻沒有想到竟然有一種唯美之感。

想必也不會太疼,為人間而獻身,那個祭品……也應當知足了。

他們不是相信了駱成虛所言,而是他們更希望駱成虛所言非虛,長生啊……多少人夢寐已久的事情。

景安則沉浸在星光之中,光芒很柔和,溫柔地覆蓋在了他的全身。

他的身子被不斷地拉長,仿佛變成了星光的一部分。

而識海中閃過用星光編織成的一串串奧秘的字符。

他的雙目驀地睜開,眼中是一片白茫,白茫不斷地翻騰,最後竟從他雙目中飛出,旋繞向上飛向了看不見的盡頭。

駱成虛狂熱地擡頭看牢籠中逐漸消失的星光:“當真……成了。”

他此時已經是志得意滿,一個人問他這個陣究竟是怎麽布置的,駱成虛撫了撫胡須,得意道:“上古有混沌,混沌開,星辰現。星辰比仙庭出現得還要更早。”

所以他才用星辰引,用景安祭星辰,用星辰開仙門。

謝木佑也後退了幾步牢牢地盯着星光,他沒有注意到坐在他腳邊的掌門緊閉的雙眸流下來一行清淚。

他努力張着嘴巴,卻只能無聲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沒有人看到,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在跟誰道歉。

但就在此時,大殿突生變故。

鮮血順着大殿的邊緣流淌,金光被染上了紅光,一個女聲抽噎道:“救、救我,我、我還不想死。”

謝木佑伸手捏訣,快速地封住她的傷口。

祭天開始後是不能見血的,一旦見血,便成煉爐。

“于桐!”駱成虛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雙目圓瞪,因急火攻心,眼球爬上了赤紅斑紋。

于桐還在哭泣,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小刀,謝木佑的行為似乎是做了無用功。

因為她此時正在不斷地割着自己的手腕,上面出現了一道道新的傷口:“師父,我、我也不想的,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

謝小七被養成記【中】

【六】

謝小七板着一張團子臉,一臉的苦大仇深。

景安扯了扯他的臉:“不高興嗎?我手藝不好嗎?”

謝小七一聲不吭。

景安捏了捏他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謝小七氣鼓鼓地扯了扯自己頭發。

景安趕緊護住:“小祖宗,好不容易綁好的。”

謝小七的一雙鳳眸都瞪圓了,裏面滿滿的怒火和委屈:“我又不是女娃娃,你是不是喜歡女娃娃?!”

什、什麽?

景安驚詫地看着謝小七跳下凳子狠狠踩了他一腳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扭頭看向身後的侍女:“叛逆期?”

侍女忍笑:“君上,那是雙丫髻,只有女孩子才綁的。”

景安:“……”完了,他得想想怎麽把死小孩哄好了。

【七】

“我帶你去摘蟠桃?

“……”

“我帶你去偷鳳凰蛋?”

“……”

“我帶你去……看漂亮姐姐?”

謝小七扭頭瞪着他:“你就知道看女人。”

景安登時百口莫辯,他什麽時候看女人了?

“那……”

謝小七扁了扁嘴:“我不跟你好了。”

景安傻眼了,又看見謝小七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八】

“嗷——你放我下去!”

謝小七好好上的課,就被一只大手拎走了。

景安也有火氣:“那老師講得有我好?”

謝小七不說話。

景安上火:“你不讓我看小姑娘,你怎麽跟小姑娘坐一起去了?”

“那是男的。”

景安更來氣:“男的就行了?”

謝小七擡頭看着他,突然笑了:“六姐說,你這是醋了。”

“別聽你姐瞎說,我從來不吃酸的。”

景安牽着謝小七漸漸褪去肥肉的小手,心想,吃什麽醋?謝小七是他的小孩,誰都搶不走。

【九】

“七弟。”祝焱奇道,“你不裝小孩了?”

“我什麽時候裝過小孩?”謝小七板着臉,脊背筆挺。

祝焱搖搖頭,還是這麽口是心非:“你敢說你沒有在人家景安那裏裝嫩?多大人了?還撒嬌呢。”

謝小七一腳就踩在了祝焱的鞋子上,心滿意足地聽着他的慘叫聲。

他本來就沒有,撒嬌是什麽?

就像景安不吃酸的一樣,他也從來不會撒嬌。

——謝小七被養成記·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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