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地可鑒,我真的不是出于惡意說這話。除了對岱樾充滿廢料并且總忍不住說些廢料之外,我對其他人說話都是很慎重的,逞口頭之快是沒有意思的。
天地可鑒,我只是希望紀陳陽能真的不要做個弱智,我指望他給我爸媽養老呢。
在紀陳陽的表情越來越變态的時候,我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哥,”我聽見我五弟的聲音,就默默地往旁邊走了兩步,盯一眼紀陳陽,示意他別偷聽,我五弟在手機那頭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手機號碼!我和茵茵的手機都被沒收了!長話短說啊,二嫂和紀帥被綁架了,說是樾哥幹的,全家都不讓往外說,大伯說是你讓岱樾幹的。但是這些都不要緊啦,我跟茵茵覺得你肯定不會讓樾哥這麽幹的,樾哥肯定也不會這麽幹的,所以我也沒有很急。但是!剛剛!我們聽到樾哥的聲音了!他要一個億,現金,不然就撕票!他讓我們每天給他送兩千萬,不然他就一天剁二嫂和紀帥一樣東西!”
我說:“嗯,我知道了。”
五弟又火速地挂掉了電話。
紀陳陽問:“誰的電話?岱樾的?”
我說:“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那你還是再考慮一下我的話,你現在落單,真的很不安全,我是認真為你着想的,你偶爾也相信我一回。”紀陳陽一派真誠的表情,“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我們都長大了。”
因此我真摯地希望他也能成熟一點。
“陳陽哥,”我斟酌着說,“你想賣一廠的地,我已經沒有立場阻止,也表過态,不會去阻止。”
紀陳陽繼續裝傻:“都說你這些年越來越說話玄乎,我本來還不相信的,但現在信了。我怎麽不明白你的意思?”
“風雲山快要開發了,只是消息還沒放出來。一廠那塊地的位置很好,投标市值至少兩個億,競标之後大約在三億上下浮動。但是按照本市開發的慣例,為鼓勵開發商,促進經濟繁榮,提高GDP總産值,只要地産持有人願意簽訂協議配合開發,一般可以不收回地皮,由地産所有人直接進行開發,并且因此還将獲得省市政府的包括但不限于拆遷及安置等系列高額補助,估算下來,保守能有——”我想了想,說,“十億左右。”
實際獲利會比這更多,但我習慣保守一點估計,畢竟賺得比預期多大家會高興,比預期少會遺憾。
紀陳陽訝異地問:“風雲山要開發?消息都沒出來,你怎麽知道的?”
我淡定地看他繼續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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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你哪兒來內部消息?”紀陳陽驚訝地說,“什麽時候公布?”
“什麽時候公布都不要緊,畢竟接下來為救張鳳女士與紀帥,紀家會賣一廠,而你背後的公司會立刻接盤,也就是以一億或者不到一億的價格購入地皮,接下來立刻獲利翻倍。這也是你們一定要逼走我的原因,因為如果我還在紀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賣這塊地的。”
紀陳陽吃驚式歪果仁式聳肩:“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我說:“很簡單,這是你慣用的手法。七年前你回國第一個項目就是用的類似手法,那個項目不大,大約你最終所賺純利也只在一千萬上下。所以那一次你也贏得很容易,只不過是把地産持有人引去公海豪賭,對方欠了巨額賭債,就很爽快地賣掉了地皮。之後你雖然沒有再出面處理那塊地皮,但你一年後在別省參與工程項目,公司法人代表與之前低價購入第一塊地皮的公司法人代表是——曾經的上下級。”
紀陳陽笑了:“洵洵,你這有點牽強吧?”
“一次是牽強,兩次是巧合,七年來至少出現十個分散在大江南北的項目背後有這樣牽連不清的關系,”我看着他,“就連‘緣分’也解釋不清了。”
“所以說你真的就不能把我往好處想一想?我們是兄弟——”
“所以‘跳樓的’是二哥,而不是我。”我說,“你不應該認為我會感謝這份兄弟之情。紀陳陽,如你所說,我沒有證據,發現這個真相也太晚——我原本以為你們只是要紀氏,最近才想明白,已經晚了,事情也發生了,我原本并不打算說破。紀家已經和我無關,我說到做到,但——”
“但是什麽?”紀陳陽低頭,一只手仍舊撐着傘,單手抖了根煙咬着,點燃了抽一口,問,“但是岱樾綁了二嫂和帥帥?”
我看着他:“但是你太想贏我了,所以你公私不分,而公私不分的人做生意很容易一敗塗地。”
他笑了笑,夾着煙在指縫間,說:“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但你全部說錯了,包括最後一句。我不想贏你,我為什麽非得要贏你?我只想繼續跟你做兄弟,最親密的兄弟。”
那就只能靠做夢了。
我說:“沒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說完我就趕緊撤。
紀陳陽在我背後問:“岱樾你不管了?”
我回頭看他,想了想:“岱樾每月月薪二萬八。”
紀陳陽:“啊?”
“要交工資稅的,他交了很多。”我說,“政府會保護合法納稅人的。”
紀陳陽:“……”
大概,他這種偷稅漏稅大戶是不能夠理解的了。
祝他早日被抓,牢底坐穿。
我都送他這麽多程了,實在是不介意再多送一程。
唉。
都欺負我。
我都慘成這樣了還要欺負我。
好慘。
好怕。
好可憐。
只能幹死他們了。
其實我不喜歡幹這種事,我更想學會打毛衣。
好不容易把岱樾扔出去賺錢,我都準備好成為一個全職貴太了。
這個世界為何要這樣為難我紀洵陽?
我只想做我男人背後的賢惠男人,有錯嗎?
托他們的福,岱樾的銀行卡都被凍結了,我還沒刷過瘾呢。
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我弱小無助又可憐地給何田玉發聯絡信號:我盡快安排你回國。
關上手機,我陷入了憂郁之中。
覺得自己好慘哦_(:з」∠)_
約一個月前,我對所有人說,我不恨任何人,不會為了退位的事找任何人麻煩,從此大家各走陽關道和獨木橋,是真話。
一天之前,我還是這幾句話,還是真心話。
現在,我仍然這麽說,卻已經是場面話了。
不是我這人善變,實在是欺人太甚。你踩我,我退一步,你還踩我,我再退一步,你接着仍舊要踩我,那我就打斷你無處安放的狗腿。
當然了,這件事情具體要怎麽做,還得多想想。
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不僅僅是錢的事情了,如果我對一切的推測沒有錯的話,這是一個足以讓電視臺連做半月頭條專題的全國性重大新聞,牽扯到的絕不僅僅只是商圈——如果電視臺敢做的話。
嚴重一點說,我随時可能沒命。
說實話,我是怕的,我還沒活夠呢,剛剛才明白做人的好味道啧。
所以我得謹慎。
我謹慎地睡了一覺。
夢到了很多人和很多事。
我夢到小學一年的時候,我還在村裏讀,和幾個同學一起放學回家,路上他們買了零食吃。其實我也不記得那糕點是什麽味道了,只記得是白色的,四四方方一小塊,一毛錢兩塊,大家都一毛錢一毛錢買着吃的。
那個時候我家裏條件也就那樣,我又比較克制,零花錢不多,都拿去存着買書了,就不怎麽吃零食。周圍的同學條件也那樣吧,又是低年級小學生,不流行請客,就算走在一起,買點零食就是當面自己吃,也不會刻意去分給別人吃,就很正常,我也沒當回事,他們一邊吃,我就一邊跟着走。
結果路上遇到我二哥了,他本來是出來有事,見狀把自行車把頭一擰,領着我去零食店裏,給我買了一盒旁邊同學在吃的糕點。一盒三塊錢。我記得特別清楚。對于小學生而言,這是一筆巨款。
我又夢到了紀陳陽。當然這個可以忽略不計。
我接着夢到了我爸媽。那是紀陳陽被水沖走後,他們倆很難過,我媽天天拿着紀陳陽的照片哭。
我聽到大伯媽悄悄地對我媽說,我的命之所以好,是因為我會吸周圍人的福氣,是個很邪的八字。
當然,我爸媽腦子是很正常的,聽到這說法悲痛中還能抽空對大伯媽扔出一個“你是不是失了智”的眼神。
我還夢到了我買下了現在紀家人住的三棟小樓時,大家都特別高興,個個喜氣洋洋,呼朋喚友來吃喬遷喜宴,忙了一天,終于客人都走了,二哥敲着杯子把我們一個個都從沙發椅子或房間叫起來,全家一個也沒少,舉着杯子,豪氣萬丈地喝酒喝牛奶喝涼茶喝橘子汁。
那個時候我想,多好啊。
二哥向來很會來事兒,這麽一鬧,家裏人又歡快起來,鬧了一會兒是真累了,各自回各自的房間去休息,我一看,岱樾早就不見了。
最後我是在廚房裏面找到岱樾的,他坐在廚房的料理臺旁邊,正低頭看着有關公司法方面的書,見我來了忙站起身。
我問他這時候假積極什麽勁兒,他就笑一笑,沒說什麽。
我懷疑他是想起了他的家人,但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他的家庭具體怎麽回事,他只說都死了,也是挺可憐的。于是我就扯開話題,和他坐在廚房裏面邊喝涼茶邊聊公司的事情。
……仔細想想,我也是很能憑本事單身了,岱樾怕是很沒見過世面吧,也沒啥追求了。
最後,我就夢到了岱樾。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看着坐在床邊上的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人朝我笑了笑,說:“你怎麽還回來住?也不怕不安全。”
我沒說話。
他就朝我漸漸地俯了過來,我有點窒息,忍不住問:“岱樾呢?”
“我就在這啊。”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岱樾他哥。
大概,也許,應該,或者,是第二次,誰知道呢,也不是很重要。
我曾經以為我的人生會古井無波地繼續下去,畢竟都年過三十,下半輩子奢靡生活的錢都賺足了,公司也蒸蒸日上、日進鬥金,只要我不作死,就不會死。
沒想到打臉來得如此之快。
人生真是很難說什麽時候可以順利進入退休階段,大概直到閉眼的前一刻,都很難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吧。
在我三十二歲的這一年裏,我經歷了跨界、喪兄、被奪權、退位、破産、脫單、暗戀十四年的風流精致一打十男朋友是個暗戀我超過十四年的哭包宅等諸多事件,最後我被男朋友他哥給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