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岱野把平板拿回去,關了扔一邊,平平淡淡地朝我說:“真不怕死的人我見得不多,不包括你。你應該是怕死的。”

我說:“當然。”

“何田玉倒也敢跟着你一起發神經?”岱野問,“所以你還有什麽後着來确保你倆并不會因為這次的發神經而沒命?”

我說:“你高看我了。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麽會陷害岱樾,還是說,你被紀陳陽陷害了?”

根據我的猜測,岱野很有可能就是被紀陳陽給陷害了。

說不定岱野自己都沒想到紀陳陽敢來這一招,估計奶茶店的監控都是紀陳陽故意布置好的。一來确保他們搶一廠的計劃成功,二來,順手栽贓岱樾。接着紀陳陽估計是找人去舉報岱樾了,把以前岱野做過的事都栽贓去岱樾的頭上,岱野還得啞巴吃黃連。

岱野冷冷地看我一眼,沒說話。

那肯定是被我說中了。

“別扯開話題。”過了一小會兒,他這樣說。

我說:“岱樾很想你,他知道你當初是為了他才借故失蹤,但仍然算是你抛棄了他。”

岱野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把口罩摘了。

我一怔。

他勾了勾嘴角,冷酷一笑,問:“驚訝?”

當然驚訝。

岱樾本人來了這裏會比我更驚訝。

我原本以為岱野口罩下面會是重度燒傷痕跡,結果不是,他口罩下面幹幹淨淨、清清爽爽、英俊帥氣、完美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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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岱樾不同的一張臉。

只有那雙眼睛是相同的。

這種感覺就很奇怪,看着很像,卻又很不像,難以形容。

岱野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又笑了笑,說:“我整了七年才整回正常人的樣子。”

我覺得他可能對“正常人的樣子”這一概念有誤會,甚至我懷疑他之所以要花七年其實是因為他對“正常人的樣子”要求太高了。

雖然他此時此刻和岱樾不是一張臉了,但并不遜色于岱樾的原裝臉。

想必他也是好看了前十六年,心理落差接受不了,所以非得整出繼續美顏盛世的效果吧。

岱野把口罩又戴了回去。

這個舉動讓我有點懷疑他很讨厭他現在的這張臉,哪怕這張臉也很好看了,但他很讨厭。

四舍五入得出結論就是——

“托你的福,紀總。”

我就知道!

岱野冷冷地說:“所以別拿岱樾跟我打感情牌,紀總,不是他非得跑回去救你,我也不會有這種下場。”

啊,向乃也要完蛋了,火是向乃放的。

我開始懷疑向乃的八字确實和我相克。

“六千萬,加你和何田玉的命,買何田玉手上的東西。”岱野說。

我問:“你們相信何田玉不會備份?”

“做哪一行都有規矩,何田玉應該懂規矩。”岱野戳着一根手指轉着桌面上的槍玩,看着那槍打轉轉,然後停下來,黑黝黝的槍口對着我,他也看着我,“你也應該懂。”

我說:“我懂,但我怕交通意外旦夕禍福不懂。”

“那這是僵局,你想怎麽樣?”

我要知道怎麽樣就好了,給我一臺時光機,我回到買L.d之前,誰讓我買L.d,我就打洗誰。趙選文再讓我幫他前女友收爛攤子,我就打洗趙選文。

岱野又說:“紀家你退得那麽爽快,是怕紀二的事件再重演吧?”

我說:“對。”

他似乎沒料到我這麽爽快承認,又多看了我兩眼,說:“那你不怕紀家其他人交通意外旦夕禍福?”

我說:“哦。怕。”

“紀洵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岱野的聲音不耐煩起來。

“敬酒我是一定會吃的,但是罰酒我從來不吃。”我平靜地說,“和我吃過飯的人都知道。”

出來混這麽多年,誰還沒個面子?

呵。

岱野手一勾,槍就握他手裏了,再一翻手腕,一起身,槍口頂我額頭上。

“幹掉你,我們再慢慢找何田玉也行。”他說。

我說:“哦。”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出是很掙紮了,估計他真的很想學紀陳陽公報私仇,伺機幹掉我這個勾引他弟弟的小妖精,呵。我紀洵陽有生之年居然真當了一回小妖精,很有出息,很有成就感。

岱野又按了按耳機,說了句他們的專業術語,沒多久又一個人端着餐盤進來了,擱茶幾上,掀開蓋子,我看見一個注射器。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些年做了些什麽?”

岱野似乎也沒料到我突然問這麽句話,隔了幾秒才回答:“反正被抓了就是死,所以幹什麽都是賺的。”

哦,冊那,這亡命之徒在威脅我。

這該死的土撥鼠把槍別回他褲腰帶上,伸手拽住了我最近養得白白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注射器,冰涼的針頭一路從我手腕往肘彎滑,停在我手肘窩的青色血管上,問:“紀總見多識廣,知道要往哪裏打嗎?”

我朋友開射擊房是有合法營業執照的,然鵝去哪裏也不會有合法教人打毒|品的吧?!我甚至分不清這些粉之類的什麽是什麽,我是個清白生意人啊!

“呵。”

我無法控制自己地發出了恐懼的聲音。

不要問我為什麽恐懼的聲音是“呵”。

根據岱樾曾經的瞎說分析,這大概是一種人體應激性自我防護措施,每當我緊張的時候,就會進入高度自我防護狀态,進而呵別人一臉,甚至還會面露笑容。

當然,這種情況不多見,畢竟我一個(裝這麽多年假的也裝成半真不假了的)養生養老男士,通常情況下情緒都是穩定的,就連見到向乃我都能保持一定的情緒穩定。

可岱樾他哥比向乃和紀陳陽要恐怖好多惹。

恐怖程度:向乃≤紀陳陽<不可逾越之壁<岱野。

可怕。

換句話說,假使我們以向乃作為恐怖戰力單位,那麽在紀陳陽和岱野中間,大概有二百五十個向乃吧。

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你敢想二百五十個向乃是什麽概念?

岱野把針頭紮進了我的肉裏面,手指就按着注射器的推動處,陰恻恻地看着我。

我曾經被宣傳禁毒組織拉過贊助,挺有意義的,就贊助了,對方送了我一堆小冊子,閑來無事翻了翻,上面苦口婆心地勸廣大市民千萬別因為好奇心去嘗試,也不要覺得自己意志力堅強可以嘗一次就戒掉,因為無數血淋淋的事例證明人類真的很高估自己的意志力,真正的意志力只能體現在一開始就堅決不要嘗試。

但現在我也沒有辦法了,被迫的。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也不寄希望能靠自己戒掉了,還是思考一下哪裏有戒毒所吧。

我迅速地思考起了這件正事。

“我原諒紀陳陽了。”岱野突然說。

我:?

我這麽慘,你原諒他?看來我對你弟弟太好了?信不信我回去就打你弟弟?

岱野冷冷地說:“你的确很讓人有想要折磨你的欲|望,看着欠|幹。”

我:“……”

他猛地拔出針頭,把注射器扔回餐盤裏面,坐回去,問:“你怕什麽?破産不怕,死不怕,毒|品不怕。怕家破人亡?”

我淡淡地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怕。”

現在我就想嘤給岱樾看了!靠靠靠靠靠,我要抱要安慰要安撫要保護!為什麽要抓着我這一只羊的毛薅?薅禿了喂。

岱野看着我。

我淡淡地說:“但我很不喜歡別人威脅我。岱樾究竟在哪裏,你最好能給個準話,并且立刻給我準話。半夜三更請客,不是一件有禮貌的事情,你們有求于人,就應該盡到應有的禮貌。”

我真的需要岱樾,我好怕,我急需岱樾為了我而氣死他哥這種狗血情節給我續命。

哦我的朋友,我向上帝發誓,我平時不是這麽狠毒的。

是岱野先動手的。

岱野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我皺眉,問:“還是說,岱樾也不在你們的手裏?或者說,你們懷疑岱樾在我手裏?”

岱野審視地看着我。

我深呼吸:“所以,岱樾在第三方手裏,比如向乃的老板。”

岱野仍然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我。

“拿向乃去換人。”我說,“我只說這一遍,如果我沒看見岱樾完好無事地出現在我面前,我們同歸于盡。”

岱野反倒笑了:“你考慮過何田玉的感受?”

我說:“考慮了,他對你弟弟一往情深,會願意的。看起來你有點驚訝?”

岱野的神色有些複雜,又看了我一會兒,說:“我還真是有點驚訝。”

有什麽好驚訝的,你弟弟說是說他對我一往情深守身如玉,但誰知道呢,雖然現在我腦子因為熱戀期而短路,但又不是失憶也不是眼瞎,你弟到處朝人笑笑笑我還都記得呢!他都不敢跟我保證別人對他沒有想法!哪天指不定他還蹦出個快跟我一樣高的孩子呢!

呵。

妒火使我中燒。

戀愛使我莫名其妙陷入妒火。

怪不得都說美色誤國。

呵。

對大佬B而言是這樣,沒想到我紀洵陽也不能免俗。

呵呵。

我在這個神秘地方與世隔絕了兩天之後,岱野再度出現,盯着我看了很久,說:“岱樾不在對方手裏。”

哦,當然不在。

我說:“不可能。”

岱野忽然冷笑了一聲:“紀總,翁蚌相争、坐山觀虎鬥,用得溜啊。”

沒你成語用得好。

我沒說話。

“先讓岱樾藏起來,順便他還能保護何田玉,接着紀總你賊喊捉賊,讓我們兩邊為了個根本就沒事的岱樾去鬥。我就是很好奇,你怎麽第一時間知道紀陳陽要算計岱樾,在我知道這件事情之前就把岱樾藏住了?除了你五弟五妹,紀家還有誰是你的內應?”

我盤腿坐在沙發上繼續玩手游,試圖感受一下岱野的心情,畢竟我養個女兒每次都在結局跟莫名其妙的野男人跑掉了,整個游戲過程中都沒出現的NPC!我辛辛苦苦養得她文武雙全她去嫁個立繪都沒有的NPC?

其實,岱野的心情我大概也是感受不到了。

因為我就覺得,我把岱樾養得标标致致,岱樾就是我的。

岱野說:“但你算錯了一件事。”

我繼續安排我女兒上文學課。

“去見岱樾吧,他自己送上門來了,就想見你。”岱野劈手搶了他前天給我的啥也沒有不能聯網只能玩單機手游的新手機,拽着我的衣領拖我下沙發。

真不客氣。

我和岱野再次來到那個會客廳裏面,今天這裏人比較多,打手站了一屋子,警惕地看着坐在窗前的岱樾。

這大概是對我戰鬥力的蔑視和侮辱。

雖然我确實沒什麽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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