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幾乎是我們走進來的一瞬間,岱樾就猛地站了起來,朝這邊走了幾步,也沒人攔他,只是岱野伸長胳膊對着他做了個“停步”的手勢。
岱樾又猛地停住了腳步,神色很複雜地看了他哥一會兒,張了張嘴,好半天叫了聲:“哥。”
我第一次見到他哥倆同時出現,這種感覺還是挺怪異的。
也不是沒見過雙胞胎,打扮成一樣的和打扮成不一樣的都見過,但岱樾和他哥格外迥異,這無關乎岱野那張整了七年的臉,是氣質問題。
岱樾今天過來仍然穿着特修身的西服長褲和襯衫,細腰長腿,皮鞋噌亮,頭發梳得十分精神,派頭和平日裏差不多,最多就是扣子多解了兩顆,分分鐘上金融峰會發言的精英派頭;
而他哥今天穿了件沖鋒衣迷彩褲,腳踩馬丁靴,臉戴口罩,劉海都快把眉毛給遮了,撸起衣袖的胳膊上好幾道蜿蜒的疤,走路上遇到巡邏民警都會情不自禁駐足觀看的那種。
我不知道他倆在十四年前是什麽情況,但猜測差距不會這麽大。
然而,十四年過去了,他倆确實已經不是一個世界裏面的人了。
岱樾平時再怎麽能打,再怎麽活在童年陰影裏難以出來,他其實也早就出來了。
時至今日都出不來,甚至可能這一輩子都再出不來的,是岱野。
其實是很唏噓的,無論對于當事人而言,還是對于旁觀者而言。
我正在心中唏噓着,岱野突然朝我背後面一推,把我推得一個踉跄,朝前撲了幾步。
岱樾趕緊扶住了我,訝異地看了看他哥,又看向我,神色極為心虛。
岱野朝其他人做了個手勢,那些人就魚貫而出,守門口去了。
“你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岱野的聲音忽然充滿着迷之寵溺,走過來揉了揉岱樾一絲不茍的頭發,“才兩天沒消息就沉不住氣,怕你哥我會對弟媳婦做什麽?”
我:“……”岱野失了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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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樾有點難為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拽開他扶着我肩膀的手,坐到沙發上去,他趕緊就跟了過來:“我怕你出事。”
“等會兒給你倆開房去黏糊行不行?”岱野也跟過來,“先說正事。”
岱樾見我不理他,這才回頭正視他哥,從口袋裏面摸出一個U盤,擱在茶幾上,問:“哥,我能帶他走了嗎?”
岱野沒去拿那個U盤,問:“何田玉人呢?”
“這個我不能說。”岱樾又看我一眼。
“你們不說,就不能走。”岱野又看向我,“紀總,你自己說的,岱樾出現了,你就跟我們談。雖然中間有點波折,但他現在确實完好無缺地出現了,你打算說話不算話?”
他可能比較得意,接着說,“還是你算漏了一點,沒想到千叮咛萬囑咐,他也還是跑過來要找你?你可能還不夠了解我這弟弟,他打小就特別黏人,半小時見不到人就開始叫喚,能忍兩天,已經算很聽你的話了,就別生他氣了。”
岱樾欲言又止。
“怕什麽啊,一家人。”岱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紀總,咱倆是有點不愉快,但也理解一下。你也有弟弟妹妹,想想你好吃好喝地養那麽大,一門心思跟着別人跑了,你也不見得太待見那人。但怎麽說也是一家人,我倒是不在乎你,但在乎我弟,所以也不會坑你。把何田玉給我,你絕對不會遇到交通意外旦夕禍福。我還可以告訴你,弄完一廠這事,紀陳陽是真不打算繼續幫你們紀家做那些生意,是真打算給你繼續去做,說不定以後大家還合作愉快,紀總你做生意确實是一把好手,我老板也很欣賞你,你如果不想吃紀家這回頭草,可能還會走得更遠。”
我仍然不說話。
岱野問他弟:“他平時也這麽倔的?我發現他是真倔,軟硬不吃啊,真他媽一根筋。”
“哥!”岱樾皺着眉頭說,“你放我們走,以後別找麻煩,何田玉絕對你可以放心。”
“我倒是想放心,老板不放心。”岱野扔了根煙給岱樾,劃着打火機湊過去,見岱樾抓着煙沒打算點,罵了句,“操。紀總,叫我弟陪我抽根煙。”
我起身就往門外走,卻在門口被打手給擋住了,沉默而堅定地攔在我面前。
身後岱野懶洋洋地說:“紀總要回房,讓他走。”
打手這才讓開。
我朝我的房間走去,身後岱樾一路跟來,跟進了房間,我說:“出去。”
他猶豫一下,退後一步。
我把門關上,進屋看了一圈,抓起東西就往地上砸。
砸完東西,我去開了門,見岱樾還杵在門口,說:“進來。”
他跟着我進來,關了門,低聲說:“我哥……我哥除了我,不拿別人的命當回事,我怕他傷害你。”
“只要何田玉沒事,誰也不敢動我。”
“但是萬一他用別的方法折磨你一下呢?”岱樾急切地說,“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少法子,你根本想不到——”
“毒打我,輪了我,給我注射毒|品,閹了我,一天割我一根手指頭,還有什麽?”
岱樾沉默中帶着驚恐地看我,過了一小會兒,他又開始抓自己的胳膊了。
天要下雨他要撓胳膊,攔不住的。
他白着臉摳了好半天胳膊,大概是見我沒理他,整個人開始抖,抖着抖着就抖我面前來了,猛地抓住我胳膊,力氣特別大,就差掐進我肉裏面了:“你別生我氣,別不理我,你不能因為何田玉生我的氣,不然我就告訴他們何田玉在哪裏。”
“去說。”我說。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給你開門,去說。”我說着就要起身,但被岱樾使勁兒鉗着胳膊往身後的床上推搡,我剛躺下去,他就壓了上來,一邊亂啃一邊手腳并用地壓制我。
混亂中我摸到床頭櫃上的臺燈,抓起就往他後腦勺上敲。
岱樾反手把臺燈搶過去扔地上,繼續實施獸行。
算他保住了最後的良心,記得一把扯過被子把我倆從頭到腳罩了進去。
完事兒之後,我好半天才喘回氣來,冷靜地看着天花板,說:“出去。”
岱樾還撲在我身上,病沒發完,埋着臉使勁兒叨逼。
我冷酷地和他扭打成一團。
當然我是必然會打輸的。
但岱樾也沒敢再怎麽樣,看着我穿衣服,他也趕緊跟着穿上:“我——”
我去門口,拉開門,說:“出去。”
我和岱樾陷入了冷戰階段,主要表現在他病發強|暴了我兩天之後,見我郎心似鐵,他就投敵了。
這他哥可高興了,大口罩都遮不住那興奮激動的表情。
興奮完了就問何田玉在哪,回答不上來就是假投敵。
岱樾又看了我一眼。
我是不可能理他的。
岱樾冷冷地報了個省市名,接着看我。
我還是不理他。
岱樾盯着我,緩慢地把剩下的地名也報了出來。
我繼續坐在落地窗前看風景,看了一會兒,緩緩地閉上眼睛,養神。
又過去了兩天,岱野笑眯眯地來找岱樾,勾着他的脖子,眼睛卻看着我:“紀總,耍我們玩呢?”
岱樾皺着眉頭看他。
“放心,哥不擔心你撒謊。”岱野又揉了揉他的頭發,“紀總,我覺得你這個人特別神奇。說真的,雖然你家裏大多數人覺得你獨|裁,不是為財就是為權,但我知道,你還真不是那種人,你就是為了間接害死紀陳陽而內疚。雖然紀陳陽當年也是自找的,但你這人有情有義,外冷內熱,心軟,單純,就全給自己擔着了,還真不是我們這種有仇報仇的個性。
但是呢,說你這麽多好話,一轉頭,你還真能把事給做絕。紀家的事說不管就不管了,發現不對勁了也絕不回頭多事,明知道我們要做什麽了,也不聞不問。我也說不好你這是報複還是冷漠,感覺你好像什麽東西說背着就背到死,說扔就立馬扔。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我們就特看不透你。”
我保持沉默。
“你信任過任何人嗎?”岱野問我,“你挺真誠的,我真這麽覺得,但你真的信任過別人嗎?”說着他又看了眼岱樾,“弟,我這就是說的你,你紀總信過你嗎?當然了,大多數的人都不值得信,畢竟大家确實是騙了紀總你。其實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還能拿什麽威脅你,感覺我真弄死你爸媽弟弟妹妹,你也還是一張死人臉看着我。像我這種人都還有我弟這麽個弱點,你不可能沒有。”
有時候人就是喜歡把事情想得過于複雜。
其實我渾身都是弱點。
我說我只是吓得不敢動了,你信不信?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那你就別怪我了。”岱野的語氣冷了下來。
岱樾立馬說:“哥。”
“我也要交差的。”
“不行。”
岱野又罵了句“操”,朝我說:“紀總,你總得給個談的機會吧?開個條件。”
真不是我不願意談,我他媽想了快一個星期了也沒想好怎麽辦啊!事情鬧到這一步我也不想的,我也很無奈的,不要催我!
我強作鎮定地瞥他一眼,繼續保持沉默。
事已至此,就是僵局。
我不可能把何田玉交出來,但我不交出何田玉,大佬B是不會相信何田玉和我永遠幫他保守那醜聞秘密的。然而我交出何田玉,那就是我和何田玉的死期。
趙選文先去死好不好啦,都是他的鍋。
只能靠拖字訣了。
為此我都不惜拉上岱樾陪我上演《我的黑化病嬌情人.g|vi》了,但想必也拖不了太久。
他們找是不可能找到何田玉的,打死向乃都不可能的。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要的是大佬A和大佬B撕逼撕到兩敗俱傷。實在不行的話,大佬A單方面吊打大佬B也行,至少我和大佬A沒有太深的血仇,事後不至于找我麻煩。
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大佬A應該不會再拿大佬B和祁明珠的醜聞資料當寶貝了,他最初肯定也沒想撕破臉皮,頂多就是拿來勒索或者威脅一下大佬B,結果被我和何田玉這麽一攪和,這資料的價值大打折扣。
站在我這種商人的角度來說,一件商品如果失去了原有的價值,就該及時脫手,搞促銷了,省得占用庫存空間,價值繼續貶低。
大佬A本質上應該和我這種商人差不多。
所以,他會選擇盡快改用這份醜聞資料賣給想要致大佬B于死地的第三方,甚至他可能自己直接動手來弄死大佬B。
說實話,大佬A能對大佬B搞出這種事情來,說只是為錢我不信的,他倆之間必定早就有血海深仇,只是說人到了那個高度,偶爾能暫放仇怨,能拿來當條件勒索威脅點好處必然還是“和氣生財”,如果不能,那就果斷弄死吧。
我要做的,就是等待大佬B的倒臺。
以及在那之前不被惱羞成怒的大佬B拉去陪葬。
也不知道我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岱樾他哥居然也卷進了這件事情當中,還是大佬B的打手。
不是我心狠,只是如果我不把岱樾給弄過來,他哥說不定真能聽從主人命令弄死我,至少也弄個死去活來。
你說我怕不怕?我都要怕死了,我一個做生意的哪見過則麽大的場面?看小說裏一般不是要打就是要輪的,還有各種我這種正經人都想不到的酷刑,光是辣椒水我就頂不住,可把我吓懵了。
所以我在得知岱樾他哥也參與進來之後,立馬和岱樾商量好ABC計劃,預測好所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随機應變,接着聽天由命。
岱樾當然是失落的,怎麽說那也是雙胞胎哥哥,并且還是個弟控,岱樾就算不兄控也要比常人多很多感情。
但藍孩子長大了就很容易有了老婆忘了哥,啊不是,就會有一定的正義感,以及我向他保證事後他哥不會有事,畢竟以他哥的能耐,早八百年就肯定找好退路了,見勢不對肯定跑得比何田玉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