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後來的事情沒什麽好說太多的,無非就是岱野三天兩頭威脅我,岱樾三天兩頭“想起”我可能窩藏何田玉的地點,岱樾三天兩頭對着我黑化黑化黑化,但他哥一要動我就又立刻攔着攔着攔着。
我懷疑岱野沒談過戀愛,他居然發自內心地相信着他弟在搞了對象之後還會百分百地站他那邊。
仔細想想,我甚至都有點理解我二哥了。
當然,情況略微不同,畢竟我二嫂不代表正義,而我在一定程度上站在正義這一方,至少是受害者這一方。但我二哥棄我選擇我二嫂這件事本身就很容易理解了。
直到一個半月後的深夜,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岱野一腳踹開門,沖進來揪着我就往床下拖。
岱樾趕緊跟着下來,把我從他哥手中搶過去:“哥?”
岱野橫他一眼:“帶上人跟我走。”
岱樾看起來想問點什麽,但沒問出口,抓過外套給我披着,拉着我就跟他哥急匆匆地走。
我們上了一輛面包車,岱野坐在副駕駛位,我和岱樾坐在後排,身邊都是打手,車子一啓動就都在檢查槍械彈藥情況,緊張得我要命,生怕他們擦槍走火,這是真擦槍也是真走火啊。
岱樾抓着我胳膊穿完外套,四周看了看,攬着我的肩膀往他懷裏抱,好半天又叫了句哥。
這一段時間的觀察使我發現,岱樾是真不能見到他哥,見到他哥就跟小學生似的只會叫哥,什麽事都叫哥,叫聲哥就什麽事都能讓他哥去擺平,簡直破壞他在我心目中那本來也沒多少了的氣魄形象。
換句話說,岱野養弟弟的方法真的有問題,這種情況我只在我一個九代單傳且老來得子的商業夥伴身上看到過。
岱野檢查着槍裏的子彈,頭也不回地說:“沒事,別怕。”
說完,他擡眼看了看後視鏡,又補了一句,“真沒事,哥在這。”
岱樾抓着我胳膊的手瞬間用力了一下,我轉頭看他,他的神色在車窗外晦暗不明的閃爍不定的光下顯得尤為複雜。
但沒過多久,岱樾就低聲朝我說:“你靠着我睡會兒,有事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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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又被他往懷裏抱緊了點,忍不住就去看後視鏡,正好對上岱野的眼神——岱野也在看着後視鏡,不知道是在看我還是在看岱樾,眼神比岱樾更複雜,幾秒鐘之後,他先移開了目光,扭頭看車窗外。
搞得跟三角戀似的。
算了,我不吐槽這件事了,岱樾心裏肯定還是很難過的。
車子一路開了很遠,從半夜開到下一個半夜,偶爾走大路,偶爾走小路,居然愣是沒碰上路障,想必司機年薪百萬。
中途他們還試圖搞歧視,其他人偶爾能下車去上個廁所,就我不能,扔給我一個空瓶子還一副我很麻煩的樣子。
這就真的很丢臉了,我發誓憋到尿毒症也不會當着滿車人的面解決問題,最後還是岱樾看不下去了,強行把我抱下車去解決問題。他不抱也不行,我連動一下都痛苦了。
其他人在不遠處盯着梢,岱野跟了過來,嘴裏還哔哔:“紀總,我是真服氣了,你信奉百忍成金是嗎?”
我站都要站不穩了,努力抓住岱樾要給我解皮帶的手,扭頭看了眼盯着我看的岱野。
岱野不耐煩地說:“別矯情了紀總,你再矯情,我叫所有人來圍觀。”
岱樾尴尬地說:“哥,上廁所你有什麽好看的?”
是啊!你弟的對象上廁所你有什麽好看的!神經病!
“你當我想看?那我換個人來看?”岱野翻了個白眼,“你快點給他解決吧,也不怕憋死。”
大丈夫寧死不屈,丢什麽不能丢臉,我打死不從,憋死我算了。
岱野大概已經很想弄死我了,說:“不願意就回車上去。”
岱樾側了側身,低聲朝我說:“我擋着點。”
我努力了一小會兒,感覺重獲新生。
再一對上岱野的目光,感覺裏面寫滿了敵視。
事到如今,做就做絕點,我柔弱地往岱樾懷裏又靠了靠。岱野要再惹我,我當場嘤給他看。還好他翻完白眼就趕着我們上車了,沒再搞幺蛾子。
接下來又磕磕絆絆地一路前行,終于,我們到達了邊境線附近。
這個村兒大概是岱野的地盤,他難得放我下車,說在這村子裏面住一晚上,明早再啓程翻越邊境線。
等人散去之後,岱樾問:“哥,你不是要帶着我們一起偷渡吧?”
岱野瞥他一眼:“不想跟我走?”
岱樾沉默了一小會兒,說:“不想。”
岱野笑了聲,順手又撸了把弟弟的頭毛:“沒你想的那麽慘,要真慘了我能拉上你嗎?現在日子好過了,我們這邊出去了,只是個落腳點,過個場就去別的地方,比你在國內的日子只好不差。放心,不讓你跟着我辦事,這些年你也學了不少,幫我做生意啊,我不懂這些,也信不過別人,錢放那都爛掉了,還好有個聰明弟弟,當初把你留下也是這麽想的,你也确實不适合打打殺殺。”
敢情前十四年就是把你弟送我這來搞包食宿免費培訓呢?現在我把人給你養出來了,學費都不提就要帶走?有這麽好的事你早點跟我也說一聲?
我為岱野的奇思妙想而折服。
這段時間岱樾都沒地方燙衣服了,因此連頭發造型都沒弄,和我一起穿T恤夾克迷彩褲,看起來還怪青春的,差不多的穿着下跟他哥的氣質差異更大了。一對比,他哥就顯得特別深邃滄桑。
岱樾回頭看我一眼,朝他哥說:“哥,你放我們走吧。”
岱野看着他,一時沒說話。
“這件事情可以商量,我和洵洵之後可以去國外,其實他也沒決定以後要幹什麽,也考慮過去國外長住,我們到時候還是可以團聚。”岱樾朝他哥笑,特天真無邪地說,“哥,雖然我覺得你不太會聽我的,但我還是要說,你做現在的事太危險了,其實也差不多能收手了,安排一下後路,我們在國外其實就能過得很好了。哥,你這次先讓我和洵洵回去,我倆回去把國內的事也安排一下,事後還是去國外,但走的就是正常程序,換個角度來處理這件事就很好。”
別說了!看看臉色,讀讀空氣,你哥不是鐘百花那些人!
岱野面無表情地問:“這和我說的差別在哪裏?”
差別當然大了去了,這是合法和不合法的問題好吧?而且結果差不多,為什麽要用高風險方法解題?我默默地腹诽。
“這是合法和不合法的差別。”岱樾試圖說服他哥,“哥,一件事情如果能用更得利的方法解決,為什麽要用風險大的方法解決?”
岱野突然說:“這是我和紀洵陽的差別。”
岱樾忙說:“不是——”
岱野猛地反手朝他肚子上就是一拳揍過去,還好岱樾躲得快,又叫了聲“哥”。但他哥說打就打,都不給個通知的,緊接着又朝他揍過去。
這時候我正坐在牆下的小板凳上吹西北風兼暗搓搓聽牆角,見狀吓了一跳,差點就要起身,卻被身邊的打手給按住了肩膀。
也就一下子,我反應過來,首先我受制于人,其次,我個相對在場所有人來說的戰五渣起身除了鼓掌喝彩加油又能幹什麽呢……
那邊兄弟倆已經打得如火如荼。
我不太看得懂套路,但看久了就看得出,岱野是真人狠路子野,恐怕一路收着,大部分力氣都用在提醒自己對手哪怕是潑出去的弟弟但也畢竟是親弟弟上了。哪怕這樣,岱樾也遠遠落了下風,一來是那兩下子在他哥面前并不夠看,二來,我看岱樾根本也沒敢還手,基本在回避攻擊,而他哥再收着也還是帶了點血氣的。
打到最後,岱野就很煩了,揪着岱樾的領子把人甩土牆上,一拳揍肚子上,還要揍第二拳。
一旁打手按我肩膀的手用了點勁兒,我沒理他,張嘴叫:“岱樾!”
仇恨轉移得非常成功,岱野揍岱樾的手停住了,甩開岱樾,轉身朝我走過來,大概是想揍我。
岱樾就急了,從身後扣住他哥的肩膀:“哥你幹嘛?!”
岱野手肘朝後狠狠頂去,岱樾側身閃了過去,伸手又來扣他肩膀,見他反手攻擊,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收手了,掃腿過去,卻反被岱野給剪住手壓在地上。岱樾還要掙紮,岱野反手從腰上扯出□□,頂在岱樾的後腦勺上。
岱樾一怔,不回頭也意識到了後腦勺上的東西是什麽,一時沒有動,只是又叫了聲哥。
其實根據岱野對岱樾的過往歷史來看,我不是非常擔心岱野會真傷害岱樾,但人就怕一時沖動,而沖動的下場,往往都是難以挽回的。
“岱野,那是你弟,槍走火就真救不回來了。”我不得不出聲提醒。
“你別說話,我哥不會動手。”岱樾說,“哥,你不要誤會,我從來沒想過斷掉跟你的關系,我不管你做過什麽,現在是什麽身份,你這輩子都是我哥,沒你就沒我。我也想和你再生活在一起,也說了,之後我和洵洵可以去國外,我們一家人還是團聚的,為什麽一定要用危險的方式去完成這件事?你現在放我和洵洵走,我們倆絕對不會出賣你。你想做生意,可以。但是用你的錢和用我的錢做生意有差別嗎?根本沒有差別。更何況,這件事情不是沒有操作空間,你金盆洗手,你的錢我可以幫你洗幹淨,不能急于一時,洗幹淨之後,操作起來會方便很多。所以整件事情唯一的矛盾只在于是不是我和洵洵現在就要跟你偷渡出境,而這件事完全就不是一個難以解決的矛盾。你洗底也不難,洵洵能幫何田玉洗底,就能幫你洗。”
我:“……”
為什麽突然要曝光我?其實我沒有說起來那麽屌!不要令我看起來這麽牛,我壓力大,其實主要還是靠各路朋友幫襯!而且何田玉很好洗啊又沒鬧出過人命,拿點錢再拆分點人情就能搞定,但你哥的事複雜很多!
過了一會兒,院子外面傳來了車子的聲音,有人隔着土牆吹了聲哨,岱野嗤笑一聲:“剛誇你聰明就傻上了。我并沒打算帶你洵洵走。”
我心中一涼。
岱樾顯然也很涼:“哥?”
岱野朝旁邊使了個眼色,打手上前給岱樾把手給反在背後用手|铐铐了起來。岱野這才挪開了槍,松開了岱樾。
岱樾被岱野拉扯着站起來,剛要張嘴問,就見岱野大步朝院門外走去。
岱樾疑惑又警惕地看着他的背影,回頭看了我一眼,走過來站我前面,低聲說:“別怕,我在這。”
我把旁邊的小板凳挪過來一點,拉着岱樾坐下來,揉了揉他的肚子和小腿、膝蓋:“沒事吧?”
“沒事,我哥沒下重手。”岱樾朝我笑笑,“他不會真動手的。”
我看了眼岱樾被铐住的手,又看了眼從我身邊轉移到岱樾身後,虎視眈眈盯着明明已經被铐住了的岱樾的打手,心情更複雜了。
他們也不至于鄙視我的戰鬥力到這程度吧?不铐我的手?甚至都不盯着我了?
算了,我不要自取其辱。
我問打手:“你能解開你們頭兒的親弟弟的手铐嗎?只是一時口角。”
打手回了我一個“你說呢”的眼神。
岱樾反而笑了起來:“他又沒鑰匙。我沒事。”
手總被這麽弄着多不舒服啊。
“別皺眉,長皺紋,你說的。”岱樾說。
我說:“經常笑也長皺紋。”
岱樾又笑了:“我也不想笑,你說過看我笑就心情好,想讓你心情好點。”
分分鐘徘徊在死亡邊界線上,我倒是想心情好點!
我情不自禁摸了摸岱樾的臉,他還躲,說這幾天風餐露宿皮膚糙了怕被我摸着嫌棄就不喜歡他了,包袱真重。
我就吧唧親了他的糙皮膚一口。
岱樾分分鐘不記得他的包袱,扭臉就跟我嘴對嘴地接吻。
旁邊那位大兄弟估計覺得瞎眼并日狗,看了我倆親大概二十秒鐘就翻着白眼扭頭過去看四周風景。
我趁這機會抓了抓岱樾被铐在身後邊的手,把一小截鐵絲塞進他手裏面。
如果他不會用鐵絲開手铐,那我就認命好了,他也會失去他的寶寶了。
至于這鐵絲,是我在野外頂着岱野的不友善目光上了無數次露天廁所的成果。雖然我當時也不知道撿了它能不能用得上,甚至我原本是打算用它來當武器攻擊人的,但總之有備無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