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生真是玄妙,真是跌宕起伏,想我紀洵陽縱橫商界十數年,曾經也是身價過億的青年財富榜榜首人物,如今淪落到靠當衆搞基來争取時機逃命。
“呵。”
慘到不行的我一不小心,又發出了恐懼的聲音。
被岱野陪着過來的曾經的大佬B停在了兩米之外,冷冷地說:“聞名不如見面,紀總果然有氣魄,不但敢想敢做,現如今已經當了刀板上的肉,還能這麽泰然自若,真是後生可畏。”
不不不,我已經快要吓暈了。
“老爺子不遠千裏過來,精神還這麽好,這才是寶刀未老。”我淡淡地說。
不淡淡也不行了,我已經吓得心無波瀾了,想給自己加點情緒都沒力氣。
我這幾天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态發展到哪一步了,但大佬B都淪落到要逃亡境外了,岱野帶上我肯定是為了當面殺給這大佬B看,給大佬B洩憤。畢竟他們原本賺錢賺得盆滿缽滿,突然就出現了我這個變數,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于他們是這樣,于我也差不多是這樣。
啊,我要挂了。
好慘,好怕。
我看着大佬B接過岱野手上的槍,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拿槍對着我頭的時候,內心開始默誦佛經。
呵。
自我超度吧。
“人在臨死前總想多說點什麽,”大佬B問,“你沒什麽想說的?”
我說:“沒有。”
我倒是想說救命饒我一命,說了也沒用啊。那難不成我還能扭頭對岱樾說句“我愛你”?以為拍電影呢?天要下雨你要殺我洩憤,我還能說什麽?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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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說。”岱樾開口。
大佬B瞥他一眼,又瞥岱野:“這你弟?”
岱野點了點頭。
“聽說你向來是你們紀總的發言人,”大佬B說,“那你代你們紀總說吧。”
岱樾說:“你殺紀總根本沒有意義,紀總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和你作對,事情都是陰差陽錯,他不過為了自保。”
“自保自到把我逼到這步?”大佬B生起氣來更加的慈眉善目,“我就想知道,讓何田玉暗網拍賣這一步,你們紀總是怎麽想出來的?”
腦袋一拍亂想出來的,有意見嗎?
“明明有條件可談,可就是不談,作為一個生意人,紀總失格了。”大佬B淡淡地說。
這不我就破産了嗎?沒毛病。
所以岱樾到底會不會用鐵絲開手铐?我前段時間惡補的電影裏面主角可以做到的!
大佬B說:“看來紀總是真的眼高于頂,不屑于和我這手下敗将多廢一句話。”
我問:“你想讓我說什麽?”
大佬B沉默了一下,顯然他也不知道想讓我說什麽。所以我就不懂這種時候還留點說話的空間幹什麽——當然,對我來說,得感謝他,至少讓我多活一秒算一秒。
所以岱樾到底會不會用鐵絲開手铐?!
大佬B冷冷地看着我,扣下了扳機——幾乎就在同一瞬間,我往岱樾懷裏一紮,他也猛地出手把我往他身後一推,一肘子戳在旁邊那盯守了很久的打手肚子上,反手奪下了打手身上的槍。
大佬B的那一發子彈自然打在了我原本坐的地方。
岱野迅速把大佬B攔在身後,許多打手都湧了進來,護着大佬B要出去安全地帶。
岱樾和我也沒閑着,主要是岱樾沒閑着,他一腳踹開牆角的柴火僞裝,從裏面提拉出被岱野他們藏着的——大概是機|關|槍吧?還是叫沖|鋒|槍?我不認識!反正就是打起來會一直啪啪啪啪啪啪的那種!
我只在玩游戲的時候玩過,電子游戲,之前岱樾和我去電游廳的時候玩過,他一路打打打,我一路都在往機器裏面塞游戲幣續命。我擅長的游戲有限,其中不包括射擊。
岱樾往我懷裏塞了一把長|槍,他自己也拿了一把,匆忙地說:“你別用,幫我拿着。”
哦。
就算我想用也得我會用,我并不會用。我只會射擊房裏面的手|槍和電游廳裏的那種。
你居然真會用?
岱樾朝着面前的地上就啪啪啪了幾下,然後拉着我往屋後面跑,從後門逃出了這小院兒,一路朝附近的叢林裏奔跑。
身後自然有追兵,但這邊地形比較複雜,叢林很旺盛,坡又多,所以比較利于躲藏。
我和岱樾藏到一個小山坡下,聽着頭頂上紛亂的腳步聲,我一只手抱着懷裏的那不知道什麽長|槍,另一只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生怕會情不自禁地應激性呵一聲,那就真是呵呵了。
一旁的岱樾卻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扭頭看他。
他朝我笑了笑,輕輕地握着我的手腕往旁邊拉。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就随着他的力道松開了手,沒再捂着嘴。
然後他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我:“……”
也并不能緩解我的緊張啊!
雖然我不是第一次面對生死關頭,但還真是第一次在這種荒郊野外被一群成組織的亡命之徒用重火力壓制搜索,如果沒岱樾的話,我說不定就直接選擇舉手投降了,或者直接心梗吓死在原地。
再怎麽說,我也只是個做生意的。
岱樾親完我就打算起身跑出去搞個人英雄主義,被我及時給拉住了。
還好我沒吓到手腳僵住,趕緊拽着他,使勁兒搖頭,用眼神警告他別分不清電影和現實。能用鐵絲開手铐就很厲害了,不要以為一個人沖出去能引開火力好嗎?對方本來也不是要抓他,只是要抓我啊!
岱樾和我僵持了三秒鐘,火速放棄了他的想法,點了點頭。
我倆又乖巧地蹲了一小會兒,聽到外頭沒有聲音了,岱樾拉着我就往一側的林子裏面鑽。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慌不擇路了,我們倆這時候只想着越往裏跑越能擺脫追兵。
很快就進去了林子的深處,這裏平時肯定沒怎麽來過人,像是壓根沒開發過,樹木生長得很旺盛,也很雜亂,草都快到我腰了,一路走過去甚至還能在樹幹上看到盤踞的蛇,還好天上有輪月亮,但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照下來,顯得更幽幽的了,整個場景猶如在拍鬼片,或者盜墓片,或者探險片,總之不像商戰片。
人生可真是神奇。
我覺得我一個中年破産生意人像這部電影的炮灰。
沒走幾步,岱樾把槍擱地上,先給我把衣領豎起來,衣袖口子拉緊,衣服下擺紮進褲子裏面,褲子口也都紮進襪子裏面,說是防止有東西鑽進去。接着他把他自己的衣服褲子也如法炮制,又拎起了槍。
這個時候我真慶幸我們穿的是這身衣服而不是西服,大概岱野他們團夥選擇這身制服也是為了方便應對這種情況吧。
“別離我遠了。”岱樾小聲說。
“嗯。”我也不敢離他遠了啊,我就恨不得這一刻自己能縮小躲他口袋裏去。
我雙手抱着那槍,岱樾比我力氣大,單手拎着他的槍,另一只手緊緊地攬着我,邊走邊警惕地四周張望,一面壓低了聲音說:“這邊肯定會有邊防駐軍,我們找到駐軍就得救了。”
“他們會追進來嗎?”我問的是岱野那夥人。
“應該不會吧。”岱樾想了想,說,“這種地方很可能會有沒拆的雷區,腦子正常的人就不會輕易進來,何況他們抓你沒有別的用處,只是洩憤,冒險積極性就小了很多。”
我:“……”
岱樾說着,把他自己也說笑了:“不是說你腦子不正常,我是說我。”
得了吧,我現在也正常不到哪去了。
“你也別怕,我們運氣應該沒那麽差,不至于就踩中。”岱樾說,“我剛說是那麽說,都這麽多年了,這邊演習都演很多次了,該排都排了,我們注意點就好。”
他此時此刻的樣子簡直帥,我崇拜地說:“你很懂。”
“平時刷論壇知道的。”岱樾說,“論壇裏随便拉個人出來比我知道得更多。”
我:“……”
岱樾有點不好意思:“就你以前有幾次以為我網上約炮,其實是網友聊這些。”
我:“……”
時髦值刷久一點好嗎?不要這麽快自我曝光。
我與你,已經快土到無藥可救了。
為何要火速回歸你的宅本性?
我又問:“你之前打到人了嗎?”
岱樾說:“不知道,我怕打到我哥,盡量往地上打了。”
“正當防衛。”我自我安慰,兼安慰他。
岱樾說:“嗯。”
我倆在黑漆漆的叢林裏面走了很久,好不容易遇到塊相較而言的好地方,岱樾說:“太黑了,在這邊休息會兒吧,天也快亮了,亮了我們再走。”
我點點頭。
在這裏不能生火,我倆又什麽都沒帶,只能席地而坐,靠在一起默哀。
“你睡會兒。”岱樾把我抱緊了點,說,“有事我叫你。”
我倒是确實又累又餓又困,但還是堅強地搖了搖頭,靠着他,心裏特別難受。
這難受的成分很複雜,太多的就不說了,歸根結蒂,怕死。
那一次遇到拆遷糾紛被人挾持,我其實都沒這麽怕,因為那個時候周圍都是人,而現在這是身處原始叢林裏面,環境差別太大了,很難不産生更深的恐懼。
也比我小時候被扔在樹林裏要害怕,畢竟那個樹林并不原始,其實還是有很多人上山摘野菜打山雞的,跟眼下這情況沒法比。
還因為,我就是變得矯情了。
岱樾在我身邊,這令我安心,但又令我膽子變小了,一言難盡,要安慰。
我反手就抱住他。
“別怕。”岱樾迅速get了我的腦電波,“沒事,你一看就是主角配置。”
我憂心忡忡:“萬一是個bad ending?”
“紀總你說點吉利話吧。”岱樾作勢要咬我,被我躲了過去:“沒洗臉,咬你一嘴泥巴。”
岱樾笑了笑:“你真不睡?你不睡我就睡了,過半個小時叫我,輪休。”
我說:“好。”
他就真的不說話了,仍然坐在地上,一頭紮在我懷裏睡起來。
我維持着坐姿。
長久的時間不說話,我就也漸漸地平靜下來,覺得周圍更靜了,時不時傳來不知名動物的叫聲,乍一聽很恐怖,恐怖久了就麻木,最後聽着聽着就像催眠曲了。
我默默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清醒了不知道有沒有五分鐘。
繼續掐吧,唉。
擱半年前我真沒想到我紀洵陽也有今天,這八竿子打不着啊。委屈。
我掐了自己老半天,眼皮子仍然在打架,根本沒太大用處。
但是我不能睡,總得有人放哨,而岱樾需要休息,畢竟他是戰鬥力,我打是不能打了,野外求生技能也沒怎麽點,也只能在這種地方努力平衡一下,做到不拖後腿了。
艾瑪,為什麽要打打殺殺呢?大家一起吹着空調喝着飲料賺小錢錢不好嗎?
哦,大佬B沒得賺了,還得逃,我幹的。
我默默地擡起手,使勁兒咬了自己的小手臂一口。
這比掐大腿有用一點。
也就一點點。
我默默地試了試扯自己頭發、啃手指,就差自插雙目了,最後還是一頭磕了下去,磕岱樾後腦勺上。
他幾乎是立刻就醒了,坐起來反手抱住我:“讓你叫我。你睡吧。”
我說:“我沒事,你繼續睡,萬一遇上他們,我打不過。”
“不會遇上的。”
“他們來這裏,很可能就是想穿過這片叢林偷渡國界線。”我說,“萬一遇上了就是血戰。”
還很可能是我們單方面血戰。
岱樾想了想:“那他們也會今晚就走,而且急着趕路,不會特意找我們,我們躲在這裏注意點就好,明天白天他們就已經跑完了,我們晚一點再出去就好。”
仔細想想也是這個理,我接受。
“不過萬一——”
“沒事,我平時就睡得少,剛睡半天已經夠了。”岱樾捂着我眼睛往懷裏摁,“你睡吧。”
我被他這麽一弄,更是睜不開眼睛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還是沒睡,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下意識地抓着岱樾的褲子,小聲叫他:“岱樾。”
“嗯?”
“你會不會趁我睡着就不見了?”
岱樾沉默了一小會兒。
我心裏是震驚于他這沉默的,特別想要多說點什麽,但意識卻越來越模糊。
模模糊糊間,我被岱樾扶着坐起來,他捧着我無法自控地打瞌睡的腦袋:“紀洵陽。”
我勉強眯起眼睛看着他。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就算是為了救你,我也不會這麽做,別忘了我的病,我跟你,要死就一起死,別以為我就這麽治好了。”他說。
看這架勢,接下來他大概又要搞長篇抒情創作。
我沒來得及聽下去,就頭一紮,紮進他懷裏睡着了。
我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大葉子漏下來,格外的刺眼。我擡頭看了看,打了個意猶未盡的呵欠,扭頭一看,岱樾抱着我,正睡得極為安詳。
我:“……”
突然很不靠譜啊我的岱。
這是真已經自暴自棄要跟我一起殉情在這的節奏吧?
這樣也沒出事,看來我真的是主角配置了,現在就希望我是happy ending的主角配置,先在這裏謝過親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