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5)

不靠它賺錢,甚至還得大量倒貼。畢竟開一所學校是長期投資項目,把目光放遠點,經營個五年能翻本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顧娅忍不住問,“你為什麽會開學校?”

滕洲反問,“為什麽不能?”

“你是商人,就應該把利益最大化,而開學校是賠本的事。”

聞言,他直截了當地道,“因為我要在德國歷史上留下我的名字。”

真牛逼!

唯一一個在德國歷史上留下名字的外國人是……斯大林,沒想到他的志願是向他靠攏。顧娅只能對他說,“祝你好運。”

因為有別的事業,滕洲很少來,學校的事基本都交給他的得力助手郭曼處理。不過,那小子近期回了國,又正好趕上招生時節,所以他才抽了個空,親自過來逛一圈,順便督查一下學校運轉。

既然他不常來,這裏自然也就沒他的私人空間,從貝亞特那拿了鑰匙,跑去郭曼的辦公室。房間裏亂得有些不可思議,寫字臺上、窗臺上、椅子上堆滿了文件,連擱手的地方都沒有。人們說,從一個人的房間,能看出他的性格,由此可見,郭先生多半不是個嚴謹的人。

滕洲肯定不會幫他整理,随手一揮,将所有的文件全都掃到了地上。文件夾落地發出碰的一聲巨響,還揚起一堆灰塵。顧娅頭皮都麻了,這處理的方式也太粗暴了吧。

騰出一片空地,他打開電腦,準備替她注冊。

見狀,顧娅不由好奇,問,“怎麽你在這裏也能登入?貝亞特那邊會不會自動登出?”

“不會。學校辦公室的所有電腦都聯網,支持多賬戶同時登入數據庫,我在這裏編輯并不會影響她在外頭使用,可以同步更新。”

顧娅稱贊,“聽上去很高級。”

“三十萬歐元,你說呢。”

她無語了,三十萬歐元就買這麽一套辦公化軟件,果然下了血本的啊。在椅子上正襟危坐,顧娅不敢再亂問亂動,省的自我膈應。

一個大boss親自替她操作系統,這在國內根本沒法想像,就好比你讓馬雲替你錄檔案?想都不敢想的好伐!雖然他沒馬雲那麽有錢,但就以他現在的功名來說,已經夠神奇的了,也算是德國華人界的一朵奇葩。能碰到這麽一個人,顧娅的覺得,也算是驚豔她人生旅途的一道風景吧。

看着他,顧娅有些不安。尤其是,滕洲不接觸系統,根本做不來這事,可他偏偏做了。以至于頻繁出錯,最後只好打外線出去求助貝亞特。

過了十多分鐘,貝亞特才過來,進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他們德國人可不管你是大boss還是大領導,只要不爽了,就直接表現在臉上,根本不懂隐藏。當然,小職員也能這麽牛逼的主要原因是,人家的勞動法給力,各方位保護受雇方不解釋。

滕洲不以為然,但顧娅卻覺得特不好意思,早知這樣,還不如乖乖地排隊等呢,弄不好現在已經輪到她了。可被他這樣一攪合,不但她沒有快,連外面整體速度都被拖慢了,真的是好心辦壞事。

貝亞特進進出出了好幾次,見他始終弄不好,幹脆自己錄入,直到弄完了才出去。

“謝謝!”

貝亞特應了一聲,關上房門。

顧娅瞥了一眼滕洲,道,“估計她要記恨我了。”

“為什麽?”

“無辜增加她的工作量。”

“不會。”他說得自信滿滿。

顧娅心道,她當然不會記恨你,但我就難說了,我又不給她發工資,這筆賬還不記在我身上?

因為她還沒報考語言,所以拿不到在讀證明,只能先獲得一張限制性的入學通知。但,是否憑着這張證書就能去申請學生簽證了?

滕洲對此是一無所知,只能對她聳肩。

真是暈死,繞了一個圈子,還是得去排隊問貝亞特。瞎忙乎半天,到頭來,一秒鐘的時間也沒節約下來不說,反而還要多等!

顧娅那是敢怒不敢言,誰讓自己面對的是套着校長頭銜的滕洲呢?她可不是德國人,從小接受傳統教育,對校長老師教授之類的人天生心存畏懼,所以心裏就是有再多的不滿和牢騷也只得打落了往肚子裏吞。

幸好,貝亞特是個很友善的人,剛才那小插曲根本沒放心裏,很耐心地給顧娅解釋了具體流程。

“你先去銀行把下個學期的學費交了,拿着轉賬證明過來,我給你一個臨時的學生證。你可以用它在這裏上網、借書。過幾天會有一個密集型的語言班,專門為需要報考DSH的學生準備,你可以現在就登記。等開班了,我再電話通知你。”

“語言班需要額外收錢嗎?”

她搖頭,“不需要。這個課程就兩個星期。到聖誕節前就結束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考語言?”

“大概明年1月。”

貝亞特點頭,“那時間正好。我們明年3月開學,你要是語言通過後,就可以直接進入夏季學期。”

這可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只要能夠順利入學,就等于離她的夢想又跨進了一步。

準備去銀行轉賬,正巧在站臺上碰到了之前的幾個中國來的男學生,相互問候過後,有人問,“下個星期的語言班,你參加嗎?”

說話這個高個子叫邢宇,站在他旁邊的叫劉澄,兩人都是上海來的。還有一個叫王哲的,是個沈陽人。

顧娅點頭,道,“嗯,來的。”

“你為什麽來報這家學校?也是因為APS?”

“是啊。”

“看來APS真是我們中國學生的致命傷。”

顧娅郁悶地應了聲,“可不就是。”

“你現在住在哪裏?”邢宇又問。

“法蘭克福。”

“那離這裏不遠啊。我們在漢諾威,不過正式入學後,就要搬過來了。”

“這裏房子難找嗎?”

“學校這裏有宿舍,我們申請了。”

顧娅有些吃驚,“還有宿舍?”

“是啊。”

劉澄插嘴問,“你覺得這所學校這麽樣?”

和他們不熟悉,也不敢真的暴露自己的想法,顧娅模棱兩可地應了一句,“挺好的。”

“我也覺得不錯。我們找過其他私立學校,要麽需要APS,要麽就是才剛創建,根本靠不住。後來在華商報上看到這個學校的廣告,我們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過來瞅一眼。沒想到,還挺正規的。剛才乘着排隊的時候,我和幾個德國學生閑扯了幾句,他們一部分是從不萊梅高校轉過來的,這些人是不交學費的;而另一部分是在職來進修學士的,費用由公司出。”

“是嗎?”

劉澄點頭,“在職進修的幾個人所在的公司都很不錯,蒂森克虜伯,你知道麽?”

她搖頭。

“德國最大的鋼鐵生産商之一,上海的磁懸浮就有他們的部分投資。”

顧娅其他沒聽說,可磁懸浮還是知道的,多麽牛逼哄哄的技術呀!但凡和這三個字有關聯,都自動變得高大上起來。

“他們也在我們學院上課?”

“是的。聽他們說,一星期工作三天,學習兩天,周末休息。因為公司分部就設立在這個商業區裏,所以方便得很。”

看來,這個滕洲還真的是有兩把刷子呢。

閑聊幾句,顧娅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問,“你們去辦理簽證了麽?”

“還沒,我們的簽證沒到期。你呢?”

“我也沒有。我學費還沒交。”

“我們也沒。打算過來看看情況後再決定。不過,現在看下來,還挺滿意的。”

說到這裏,王哲突然問,“剛才那個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郭曼?”

顧娅吓一跳,還沒來得急回答,王哲又道,“我們一直和郭曼聯系,他說他要回國探親,讓我們自己去找貝亞特女士。如果,那人是他,那就奇怪了。”

她聽了,忙搖頭,“不是,他不是。”

剛聊上幾句,車子來了,顧娅和男生們揮手道別,道,“那就語言班的時候再見了。”

坐了幾站來到市中心,她去銀行轉賬,查了查餘額,發現卡裏只剩下一千歐元。這些錢用到年底綽綽有餘了,就是沒法付學費,她現在還不能打工,所以只有打電話回家去求助爸爸了。

在街心花園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拿出電話卡撥了個電話回上海的家,嘟嘟響過幾聲後,是後媽梅英接的。

“梅阿姨,是我,小娅。”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不冷不熱的哦後,梅英問,“什麽事?”

“老爸在嗎?”

“不在,出去應酬去了。”

顧娅有些失望,道,“那我晚點再打來。”

“他出去喝酒,不喝醉不會回來的,你有什麽事就直接和我說。”

聽她這麽說,顧娅便道,“我卡裏只有1000歐元了,馬上要交學費,能不能幫我轉點錢過來?”

“你怎麽還不能自己打工?人家同樣去德國留學的,已經不問家裏要錢好多年了。”

一句話說得她真是慚愧,解釋道,“我一直在弄簽證,現在剛告一段落。”

“簽證搞定了?”

“是啊。只要交了學費,就能換簽了。”

梅英道,“多少錢?”

“6000。”

“人民幣?”

顧娅忙道,“是歐元。”

剛說完,那一頭就炸了,“什麽?要6000歐元?你該不會被人給騙了吧?德國不是說學費不要錢?”

“我讀的是私立。”

“好好的為什麽讀私立?你錢多啊?”

“梅阿姨,你知道我沒APS,所以公立大學不肯收我。”

“6000歐幾年?”

“一年。”

“……”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梅英的聲音,她嘆了口氣,道,“小娅啊,現在你爸的生意不景氣,你不能老伸手向我們要錢,你也21歲了,是時候該獨立了。你自己也去想想辦法,打打工呀。”

顧娅也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聽她這麽說,忙道,“我會的,等我進了大學,我肯定會去找工作的。”

梅英道,“那你就趕緊去找。別學壞孩子那樣啃老,知道嗎?”

顧娅被她說得好一頓慚愧,那要錢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見她不說話,梅英道,“好了,沒什麽事,我就挂了。”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那一邊就只剩下了忙音。

顧娅現在原地,不知所措,這是怎麽回事?

突然有點焦急起來,學校的事好不容易才有了眉目,怎麽就陰溝裏翻船了呢。

☆、4.20晉江獨家|發表

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好遇上尤裏安從樓裏出來。兩人一個低着頭在玩手機,另一個在想心事,都沒看前面,結果門一開,差點就撞了個滿懷。

尤裏安扶住她的肩膀,問,“你回來了?”

“嗯。”她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今天又和那數學系的家夥一起學習了?”

“沒有。”

見她耷拉着腦袋,他試探性地問,“怎麽,不高興?”

“沒有。”

“難不成你失戀了?”他繼續追問,語氣中帶着一丁半點的幸災樂禍。

心裏藏着事,不想說話,她搖了搖頭,和他擦肩而過,往樓裏走。

尤裏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站了一秒後,大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見她回頭望向自己,便咧嘴一笑,露出兩個酒窩,道,“走,跟我去個地方。”

她掙紮了下,甩開他的手,道,“我哪都不去。”

“為什麽?”他一臉受傷,“你都不知道我要帶你去哪。”

“累,不想動。”

“不需要你動,我帶你動。”

“!!!”靠,這話說的,怎麽就讓人聽了這麽容易想歪呢?

尤裏安見她不再抗拒,便又拉起她的手向外走,一直走到馬路上他停車的地方。拉開車門,不由分說地将她塞進去,然後啪的一聲,砸上了大門。

見她怨怒地看着自己,他又是揚眉一笑。他的笑容很陽光,屬于治愈系的,讓人看了再也發不了火。

顧娅有些無奈,誰讓她是嬌小的女人,而他是健壯的漢子呢?好吧,都被他綁上車了,只有既來之則安之了。

“你想帶我去哪裏?”

他将食指放在嘴前噓了一聲,道,“別問,去了你就知道。”

死小孩,還學人家裝神秘,我呸!

車輪子一滾,駛上了高速,半個小時之後,兩人到了法蘭克福……機場。将車停在車庫,顧娅下了車,跟在他身後,不由一肚子疑問。

來機場幹嘛?難道帶她來這坐看飛機起落麽?囧。

才這麽想,他就突然轉身,雙手指着她放了一槍,獻寶似的道,“我帶你來看飛機起落。看我多浪漫,快表揚我!”

額,果然逗比。

“這裏停車半小時五歐,你吃飽了撐的?”

見她興致缺缺,他忍不住叫着抱怨,“哦e on。你能不能配合一點,真是太不懂情調了。”

“為什麽要配合你,我們又沒在談朋友。”

“朋友之間也可以談情的。”

“不需要,謝謝。”

尤裏安嘴上說不過她,只好大步走回來,一把摟住她的肩膀,拖着她向前走,“來都來了,給點面子。”

他軟硬兼施,弄的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很傻逼地陪他看灰機灰。

據說法蘭克福機場是歐洲最大的機場,而且還不停地在擴展,就德國人那尿性,你們也知道的,沒個三五年,估計是竣不了工的。

顧娅靠在扶手上,透過大篇幅的玻璃窗,眺望遠處的起跑線。一架架飛機停在空地上待運,工作人員忙着指揮,裝行李的車子駛來又駛去。這就是機場的主題:離去和歸來。

每一次站在這裏,不管是她親自飛,還是送別人飛,總有一點傷感。看見飛機起,心,就跟着一起沖上雲霄。一方的離別,意味着另一方的團圓,作為一個長期在外漂泊的人,她是感同身受。

尤裏安站在她身邊,背靠着欄杆,和她面對面,兩人所見的視野并不相同。對他而言,也許僅僅只是一道風景線。

顧娅正在心底感嘆,這時,尤裏安突然用胳膊撞了她一下,道,“和他們相比,你永遠不是最慘的。”

聞言,她轉身望去,于是就看見了一群坐着輪椅的殘疾人。他們有些年齡已經很大了,但智力卻仍然停留在孩童時期,癡呆地看着某處掉口水傻笑。

這話說得不錯,和比你慘的人相比,你永遠是幸福。知足常樂,在中國這也是一句古話。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這個還想要那個。

尤裏安終于沒能忍住他那顆八卦之心,問,“你心裏到底藏着什麽事?”

她沉默,牽涉到經濟,難以啓齒,更重要的是兩人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見她抿着嘴,就是不肯說,尤裏安也沒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他退後一步,突然向她伸出雙臂,道,“那就擁抱一下吧。”

顧娅猶豫,外國人喜歡通過身體接觸來增進感情,所以即使在人群中也會當街親吻擁抱。可中國人卻喜歡把愛埋在心裏,通過更深層的方式去表達,比如為誰默默付出。別說是他這個半生不熟的人,就連親爹,她也沒抱過幾回。

尤裏安不知道彼此間的差異,見她不動,就主動迎了上去,攬着她的肩膀雙臂一收,給了她一個實打實的大擁抱。

不知是哪個說的,皮膚也會饑餓,所以人們期待彼此的擁抱和撫摸,只不過随着年齡增長,這些渴望漸漸被忽略。在他懷裏,顧娅感受到了溫暖,他有力的臂膀和矯健的胸肌,讓她覺得安心。那是一種避風港的感覺,暫時替她擋住風雨。

她閉起眼睛,将臉靠在他的胸口,默默地享受這刻的寧靜,要是一直有人願意這麽庇護她就好了。

溫香軟玉抱在懷裏,尤裏安也很享受,所以并不急着推開她,而是将雙臂收攏,環住她的背脊。不要小看一個擁抱,它可以幫彼此傳遞很多信息,讓兩人的心更貼近。

顧娅覺得自己俨然就是一只到處漂泊的小船,偶然找到了停泊的港灣。只是可惜這片港灣還不屬于她,只能暫時讓她歇一歇腳,然後,繼續開始下一次旅行。

尤裏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怎麽樣,是不是開心點了?”

她驚覺,在他松手前,先推開了他。兩人結束了這個令人心動的擁抱,顧娅将頭轉開,嘴硬地否認,“我沒有不開心。”

尤裏安也不去拆穿她,對他來說,尊重就是替對方保留她要保留的秘密。

沒話說,他随便找了個話題,問,“你第一次來德國的時候,也是在法蘭克福機場?”

“不,是在慕尼黑,然後轉機過來的。”

“慕尼黑?”他有些驚訝,“上海沒有直達法蘭克福的?我不信。”

“有。不過我是從洛杉矶過來的。”

“美國?”他揚了揚眉頭,問,“我以為你去了新西蘭。”

“我以前是在新西蘭,只不過那時候沒有直達德國的飛機,必須在新加坡或者美國轉機。”

“所以你就去了洛杉矶?”

她點頭,“這說起來也是一場惡夢。”

聽到有八卦,他的眼睛頓時亮了,催促,“說來聽聽。”

“決定來德國後,我去新西蘭旅行社訂票,工作人員沒和我說中國護照在美國轉機時,必須持有入境簽。當時他們只說建議你去簽一個,但不簽也可以,只要轉機時間低于八個小時,而我是五個小時。”

“你不會真的沒去簽證吧?”

她點頭,“簽證要花1000刀,好貴的,我想能省就省了,所以就沒去。”

尤裏安伸出拇指,道,“在美聯邦這種橫行霸道的政府前,你也敢挑戰他們的威信,你牛!”

顧娅嘆息,“這不是我年少無知嗎?很多事情沒想透徹,就匆匆忙忙地做了。所以,就不得不承擔後果。”

沖動是大多數人的毛病,畢竟全世界有幾個民族像他們德國人那樣嚴謹,決定做的每件事都會把後果考慮清楚,就連養一只狗,都會先去列個十年計劃。

尤裏安揮了下手,問,“然後呢?我是說你非法入境了之後?”

“然後……就被抓了。”

“誰抓你?警察?”

“是的。被海關當作偷渡者當場就給掐了。當時來了三個警察,将我反手拷了起來,身上的皮帶和鞋子上的鞋帶,也被以防是武器,脫了下來。他們徹查我的行李有沒有危險物品,然後将我押去了海關的臨時拘留所。我們走出去的時候,很多人都以為我們在拍警匪片,還有旅客在問Jacky Chen呢?

聞言,他忍不住微笑起來,笑了一半才發現,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忙低聲說了句抱歉。

顧娅揮手,“沒什麽,現在回想起來,确實覺得挺可笑的。”

“那你哭了沒?”

“很奇怪,沒有。”

“你不緊張不害怕嗎?畢竟那是一個陌生的國度。”

“緊張是有的,我現在還記得,那時手裏捏了一手的冷汗。但是害怕卻沒有,因為我也蠻委屈的,早知道就不走美國這條線了,我對美國真的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可憐的姑娘。”尤裏安捏了下她的手背。

“那時的我初生牛犢不怕虎,做了很多很傻很天真的事情。”

尤裏安接口,“可是如今回想起來,卻成為很多有趣的經歷,也不枉此生了。”

她點頭,“是的。是這樣。我自己遇到挫折,在挫折中成長,那比大人們告訴我道理要來的深刻。”

他把話題又轉回來,“那警察抓走你之後呢?”

“之後,他們就抓我去做筆錄。按指紋,拍罪犯照片,測試說謊等等。”

“怎麽聽起來像是CSI?”

“确實就跟那差不多。折騰完了,把我和其他偷渡者一起關着。”

“那後來呢?”

“後來飛機場的海關召開緊急會議,讨論是放我走,還是遣返新西蘭。他們投票決定,11個人,最後六票對五票。”

“六票是贊同你走的?”

“是。”

他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那你真是走運。”

“嗯,是運氣好。我記得海關有個墨西哥的移民,又矮又胖,還其貌不揚。這人特別讨厭,總是盯着我問,am I hot?是不是我在你們中國會很受歡迎。”

“那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我眼瞎了,看不見。”

哈哈哈哈,他笑了起來,“你還挺誠實,也不怕他為難你。”

“這倒沒有。後來我去拍罪犯照的時候,他和另一個同事指着我叫我蒙娜麗莎的微笑。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比蒙娜麗莎好看多了好麽。”

尤裏安聽到這裏,不由笑出了眼淚,只能默默地給她點贊。

“我可以上飛機了,他們海關裏的人還塞給我一張小紙條,上頭是他的Email。我至今也沒想通,我又不在美國住,他讓我聯系他幹什麽?”

“也許他對你産生感覺了。美國人嘛!”他話鋒一轉,道,“看起來,你是五大洲的标準美女。”

額,那還真是謝謝了。

“于是,你就來德國了?”

“是的。海關放我一馬,讓我上了飛機,把護照給空姐,到飛機起飛後,才還給我。等我到達德國土地的那一刻,我都忍不住哭了。來一次德國,路程竟會如此艱辛!”

聽她這麽說,他也不由感嘆,“難怪你會這麽堅持地想留在德國,對你來說,這條路确實走得很困難。”

“嗯,大概就是因為來之不易的東西,所以才會特別去珍惜。”

尤裏安心中一動,再次伸出臂膀,給了她一個熊抱,毫不吝啬地贊揚,“你真的很勇敢,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4.20晉江獨家發|表

尤裏安那家夥,昨晚帶她去機場看灰機灰,聽上去好像很浪漫,但事實上就是他要找一個人陪他去接人而已。小夥伴從阿根廷回來,給他捎了點東西,兩人約好在機場見面,什麽浪漫、什麽情調,全都是煙.霧.彈,假的!

顧娅指天指地發誓,以後再也不相信他說的屁話了。

憤憤地回到家,洗澡睡覺,迷迷糊糊地趴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天還沒亮,手機就響了。她瞥了眼鬧鐘,才早上六點,誰啊,這麽早!

“丫頭,還在睡覺?”

聽到熟悉的聲音,顧娅瞬間就清醒了,叫道,“爸爸!”

“聽說你昨天打電話來了?”

“是啊,不過阿姨說你去喝酒了。”

“嗯,老朋友聚會。”

“你少喝點酒,要當心身體。”

顧易在那裏哦了一聲後,道,“對了,我和你說,錢已經打給你了,一共一萬歐元。夠用了麽?”

聞言,顧娅吓一跳,昨天還在想,要怎麽和家裏人再商量一下,沒想到麻煩這麽快就自己解決了。

到底是親爹,女兒的事永遠放第一位,顧娅有些感動,忙道,“足夠了。爸爸,謝謝你。”

顧易在那頭道,“謝什麽?你是我女兒,錢賺來本來就是給你用的。而且,你在德國,四處碰壁,我也幫不了你,只能在經濟上支持一把。”

顧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梅英不滿的抱怨聲,“你和前妻的女兒是你女兒,我和你的女兒就不是你親生的了?我們的女兒大了,也要出國的,你不是說準備送她去英國?你有錢麽?”

顧易對老婆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你啰嗦什麽?這是我的賺來的錢,我會分配好。”

梅英叫道,“怎麽分配?你現在的收益明顯不如前幾年,都是在靠老客戶撐着,哪天他們也走了,看你吃西北風。”

顧易有些不耐煩了,這些事情,他并不想在顧娅面前讨論,便喝了一句,“我心中有數。”

誰知,梅英還是不折不饒,在那邊叫道,“本來說德國不要學費,結果還不是一年五萬,再加上生活費,又是十萬。你這是失敗的投資,沒有回報的,還不如乘早收手!”

顧易真的惱了,将電話一甩,道,“你給我閉嘴。再說一遍,這是我的錢,我想給誰就給誰,你再啰嗦,我現在就寫遺囑,房子和現金你一分也拿不到,你信不信。”

梅英不是吃素的,聽他這麽一說,也杠上了,道,“你敢!買這房子的時候,我也出錢了,什麽叫遺囑上沒我們名字,顧茜不是你的女兒?你護着顧娅,不就是因為你覺得對不起你前妻,現在你後悔了?當初出軌的時候,怎麽沒想到?”

“住嘴,我這輩子最大錯就是娶了你。”

梅英也怒了,“不想娶也娶了,現在我和顧茜才是你家人。你病了死了,最後還是我倆給你收拾爛攤子,你指望你的顧娅?天大的笑話,她不把你啃老就已經很好了。”

“……”

還有很多話,不堪入耳,顧娅嘆了口氣,默默地将手機挂斷了。

中午在餐廳裏遇到嚴歡,兩人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後,顧娅突然問,“你們聖誕節說去西班牙,還去麽?”

“去的呀,怎麽了?”

她抱歉地道,“我不去了,你們找其他人搭夥吧。”

“為什麽?”嚴歡覺得奇怪,“說得好好的,怎麽突然變卦?”

“因為我要省錢。”

“你又不缺錢。”

“以前不缺,現在缺了。”

“為什麽?”

和嚴歡本來就是無話不說的好基友,聽她問起,顧娅便和盤托出。

嚴歡聽了後,立即叫道,“不是你爸賺不到錢,而是你後媽不肯再給你花錢了,因為她計劃把自己女兒送去英國,想把給你那份一起省下來給她女兒用!”

“這我知道。可是,她說得也确實沒錯,你們都上公立大學,自己賺錢貼補,只有我還在啃老。”

“唉,我說你這人咋這麽玻璃心呢。你爸的錢,就算你不用,也是給你同父異母的妹妹用。再說,你現在才21歲,大學沒畢業,怎麽自力更生啊?六千歐,這麽大一筆錢,他們不支持你的話,你哪來?難道去賣身?”

見她不說話,于是,嚴歡又語重心長地繼續開導,“大不了就說是你借的,等以後賺錢了,再一點點還。有人大器早成,有人大器晚成,你已經很努力、很勇敢了。秦濤還一直讓我向你學習呢。你是我的榜樣,可千萬別因為不相幹人的一句話,而做出什麽傻決定。而且,不管怎麽樣,有你爸支持你,這就足夠了。其他繼母繼妹什麽的,又不是她們掏錢,都閃一邊涼快去。”

“嗯,我知道了。不過,我西班牙還是不去了,畢竟現在在風頭上。念書的學費也就算了,旅游出行的錢,就省了吧。”

聽她這麽說,嚴歡也不強求,只是覺得可惜了。

“那你聖誕節打算做什麽?”

“尤裏安邀請我去他家。”

嚴歡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大驚小怪地嚷了起來,“不是吧,你倆已經發展到登門造訪見父母的地步了?”

“什麽啊。才沒有!我們一步都沒跨出。他們老外,你懂的,上門見父母就跟家常便飯一樣,根本不當回事的。”

“那倒也是。”嚴歡想想又覺得不對,忙問,“什麽叫一步也沒跨出?你們不是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我和秦濤到這一步的時候,早已經确立關系了。”

顧娅大大嘆息一聲,“所以說秦濤是個好男人。”

“難不成,他是在玩弄你感情,不把你當回事?”

“我覺得也不是。”她懊惱地抓了抓頭發,道,“反正我說不清楚,老外的心理,你千萬別去猜,因為你猜了也猜不對!”

嚴歡聳聳肩,表示無壓力,“所以我對進口貨不感興趣,性能雖好,但說明書難以讀懂。國産貨,性能一般般,但不用讀說明也能使用。”

“……”神一樣的解說,跪了。

“所以說,聖誕節你就跟着小鮮肉一起去他家?”

她搖頭,“還不一定,我沒答應他。”

打從上次他提出開放式男女朋友關系這事之後,兩人之間就有了點隔閡,不,确切的說,是顧娅自己在鬧別扭,人家照樣沒心沒肺地活得可滋潤。

“要是不去,你那幾天假期幹什麽呢?”

“呆在家裏看書。”

聞言,嚴歡一巴掌拍她頭頂,不滿地道,“看毛!”

“你這麽激動幹嘛?我看書又沒讓你看書。”

“你這麽用功會讓我産生壓迫感,導致我整個假期都有陰影,會玩不爽快的!”

我倒。這個霸道的女人。也就顧娅人好讓着她,退步道,“那我不看書,看美劇總成了吧?”

“其實,你就算不去西班牙那麽遠的地方,也可以就近走走。”

“一個人能去哪裏?”

“也是,你是單身狗麽。沒人遛你了,只能帶家裏發呆。”

這毒舌女,真是時時刻刻不忘挖苦她,所以說,交友一定需謹慎!

“等假期到了再說,反正從12月20號到1月3號也就兩個星期的事,眼睛一眨,你們就都回來了。”

“說得也是。”

“我下個星期開始要上一個德福密集班,大概兩個星期左右的課程,等上完就20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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