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墨蝴蝶唐霜青乍見金婆婆現身,便知自己今天只怕是難以幸免,所以才說出以上之言,其實她心裏也明白,此時此刻說什麽也是多餘。

果然那憤怒的金婆婆,聞言後目射兇光,頻頻冷笑不已,她望着唐霜青陰森森地又道:

“我早就知道你靠不住,可是卻沒有想到會這麽快!丫頭,今天你要想逃出我老婆子手去,只怕是難比登天!”言罷,一步步向着唐霜青面前逼來。

唐霜青絕望之下,不由銀牙一咬,道:“婆婆你不要逼……逼我太厲害!”

說時,她把掌中劍向前比了比,劍身微微抖動着,顯示出她內心的畏怯。

金婆婆見狀,發出像貓頭鷹似的一聲怪笑道:“丫頭,你還敢跟我玩寶劍麽?”

唐霜青面色蒼白,只覺得身上傷處隐隐作痛,面對金婆婆這樣的大敵,她怎麽也禁不住有些心驚肉跳,可是一個人到了性命交關之時,有時候卻也會生出想象不到的膽力和能耐來。

她這時緊握劍把,道:“婆婆,弟子要開罪你了!”

金婆婆微微笑道:“你也配!”話聲一落,身子猛地撲過來,一雙箕般大手,照着唐霜青當胸就抓。

唐霜青雖明知自己絕不是金婆婆對手,可是生死關頭也只好一拼,當時掌中劍抖出一片劍光,迎着金婆婆雙腕上削去!

金婆婆不知怎地身形一晃,已到了唐霜青身旁,唐霜青劍到,她忽地叱道:“撤手!”

右臂向外方一蕩,砸在唐霜青手腕上,一口劍就反崩了上去,差一點砍在了庸霜青自己頭上。同時間,金婆婆另一只手,閃電般直向着唐霜青面門上抓到。

自她掌心內所發出的內功潛力,迫使得唐霜青嗆咳了一聲,幾乎為之窒息!

墨蝴蝶唐霜青右足向前一劃,猛地一個轉身,快同旋風似的轉了出去,她知道,金婆婆是在用她多年苦練的“無相神功”,來傷自己五髒六腑了。

金婆婆怒哼了一聲,跟蹤而上,唐霜青寶劍虛空一揮,整個身子淩空騰起,只見她雙手握劍,劍鋒由正中鼻尖點出,破空而下。

這正是長青島主段南溪最拿手的一招“長鯨吸水”,在段南溪這一招式下,不知傷了多少條性命,段南溪因而将之列為十二絕招之一,輕易不肯授人。

這一招“長鯨吸水”,乍一使出,金婆婆猛吃一驚,霍地退身,寒冷的劍光,自她面門前緊擦而過,把她上身的紅襖都劃開了一線。

金婆婆用倒踩古井法,退出了三尺以外,獰笑道:“原來島主的不傳之秘,也偷傳給你了!”

說到這裏,雙手倏地一張,活像是一只大鳥似地再次撲了上來。

唐霜青一招“長鯨吸水”,僥幸占先,頓時膽力大增,她冷冷笑道:“你再看這一招!”

寶劍向後一帶,“蘇秦背劍”、正要施展出段南溪所授的另一招絕招“春風一枝桃”。

可是金婆婆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機,方才只因一時大意不察,才致險些吃虧,此刻自不會再上當!

唐霜青寶劍向前一揮,金婆婆忽地一聲獰笑,右手一探,便逼到了唐霜青頸臂之間,唐霜青要害遇險,無形之中,攻出的劍招,成了不進不退之勢!

她心中一凜,連忙挪身一偏,金婆婆一聲怪笑道:“你還差了點兒!”

左手向下一按,暗使內功真勁,已搭在了唐霜青右脅上,反臂一擰道:“撒手!”

緊跟着右手作刀切下,唐霜青若是再不撒手,一只右手就別想再要了,當下她身子向前一跄,差一點栽倒在地,手中寶劍已到了金婆婆手中。

金婆婆揚起了手中劍,微微冷笑道:“很好,用你的劍來結束你自己的性命,是再好不過了。”

說着那雙深陷的眸子裏,剎那間現出了的的兇光,手中劍橫着一揮,已到了唐霜青腰際。

唐霜青直吓得腳下打了個跌,飛步就跑。

忽然,她看見立在墳前的那個少女,已轉過了身來,正以一種驚奇的目光望着自己。

唐霜青此刻已失去了主張,當下想也不想,撲過去道:“姐姐救我!”

如飛般轉到了那立于墓前少女身後,那少女目光由唐霜青身上轉到金婆婆臉上,她那張青臉上,微微帶出一些不悅之色。

金婆婆似乎這時才發現附近有如此一個少女,不禁怔了一怔,她打量着這墓前的少女,面色一沉道:“你是誰?快快閃到一邊去!”

少女冷冷一笑,迫:“這地方莫非是你的不成?”

她說話的聲音清脆動人,只是聽在耳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寒意,令人打心眼兒裏發冷。

金婆婆禿眉一掀,正要發作,忽然看到唐霜青轉身又要逃跑,她一時也顧不得再與這少女惹氣了,當下一聲厲叱,飛身繞過少女身側,舉劍直向唐霜青背後劈去!

可是她的劍方自落下,卻見面前人影一閃,那立在墓碑前的少女,不知怎麽,又到了她的眼前,身法之快,竟連她也未能看清!

金婆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猛地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那少女道:“你……”

話聲忽頓,因為她陡然為眼前少女氣勢與形貌所懾,但見此女蛾眉淡掃,秀發披肩,充滿神秘,那雙微微紅腫的瞳子裏,射出一種奇光,令人不可逼視。

在她右邊發鬓上,戴着一朵白色梅花,她那為風飄起來的黑色長衣,加上她那披散的黑發,乍看起來,真像是個女鬼,只是世上絕不會有如此清豔出塵的鬼。

這少女一只玉手中,提着一個細竹編的小花籃,只見她仍然是不急不徐地冷冷道:“老太婆,你走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是不能随便殺人的!”

她說着,又用手向山下指了指道:“你們到山底下去打,我可以不管,只是在我母親墳前,卻是絕不可以!”

金婆婆森森一笑,目視血光道:“小姑娘,你要多管這件事麽?”

黑衣少女點了點頭道:“你要在這裏鬧,我就要管!”

說罷轉頭,向滿面驚愕的唐霜青冷笑了一聲,道:“你不必害怕,她不會怎麽樣你的!”

唐霜青原不知這黑衣少女會武,此刻看來,分明她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奇女子,一時大喜過望,忙道:“謝謝你,姐姐!”

少女冷冰冰地道:“我本不想多管這件事,只是你們鬧得太不像話了!”

說到此,目光一掃一邊的鬼臉常通及海鷹馮大海,道:“三個人欺侮一個女孩子,未免太過分了!”

她那蒼白的臉上,在說這幾句話時,顯得更冷瑟,蛾眉微微向上挑起,當真有些不怒自威!

金婆婆從對方那含蓄深邃的剪水雙瞳中,能體會到她內在的潛力,不禁暗自心驚,她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報個萬兒,咱們也結個緣!”

少女道:“不用報名!”

金婆婆一怔,怒聲道:“我金婆婆雙掌之下,會盡了天下英雄,難道還怕了你一個小姑娘不成?你年紀輕輕,我不忍傷你,你聽我老婆子的話,趕快退去一邊,這件事與你無關!”

少女冷笑道:“老太婆,我剛才已說過了,我不能看着你們三個人欺侮她一個,如果你識相,就立時下山,以後的事,我可以概不過問,此時此地卻絕對不行!”

金婆婆尚未發言,一邊的海鷹馮大海忽然怒叱了一聲道:“狗丫頭,要你多事!”

口中罵着,右手一揚,打出了兩口柳葉飛刀,閃電般向這黑衣少女面、胸之間射來。

少女手中花籃輕輕一撥,已把奔向胸前的那口飛刀打落塵埃,同時之間,櫻唇微啓,運氣向外一噴,那奔向面門而來的一口飛刀,疾勢一頓,驀地前後倒轉過來,接着又反射了回去。

馮大海身形陡閃,但這口刀似乎長了眼睛,早已看清了他的去勢,只聽得“噗”一聲,正正釘在了他的左肩頭上,他口中“啊喲”一聲,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忙伸右手一拔,鮮血如注。

金婆婆怒聲叱道:“你們給我站着,由我來對付她!”

話落,這怪老婆子,頭上亂發,像鹦鹉似地立了起來,她狂笑一聲道:“好,好,你敢傷我的人,我老婆子可是放你不過了。”

黑衣少女冷冰冰地道:“你還是退走的好!”

金婆婆實在忍無可忍,掌中劍霍地一挺,平平地向着少女面上刺來!

看起來可真奇怪,金婆婆這口劍,井非是很快地刺過來,而是緩緩地推過來,劍身上響起一片龍吟之聲,整個劍身抖動得十分厲害。

黑衣女見狀,立時面色一緊,她鼻中哼道:“難怪你如此猖狂,原來竟有如此功力!”

說着,迅速伸手自花籃內取出了一束梅花\向外一迎,正搭在了金婆婆的劍身之上。

劍花甫一交接,各人身子都抖動了一下,接着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少女秀眉一展,道:“這枝梅花,本是無力之物,你掌上劍,卻是鋒利兵刃,老婆婆你看,”揚起了手中梅花,微哂接着:“我這枝花兒,可曾為你劍鋒傷着了?”

金婆婆呆了一呆,遂獰笑道:“以柔克剛,不過巧力,不見得是什麽真功夫!”

話聲中,掌中劍第二次推出,整個劍身卻卷了起來,如同是一條柔軟的帶子一般,仍然是緩緩地向着少女面前刺來。

黑衣少女冷笑道:“也不過如此!”她邊說邊揚起了手上梅花,向外緩緩探出去,奇妙的是那枝梅花,也同金婆婆手中劍一樣的,彎曲成了一團!

金婆婆忽地抽回了劍,後退了一步,森森笑道:“小姑娘,好本事!”

少女莞爾一笑,露出如同編貝似的一口玉齒。

她望着金婆婆道:“老太婆,今日你使出這‘玄功三笑’,卻難不倒我,我看第三招你也不必再試了!”

說罷一抖手中梅花,梅枝由卷而舒,依然原樣,然後她又道:“老太婆,你看!”

手中梅枝,依然平伸空中,動也不動一下,可是接着,那花,卻如同雪片似的,一片片全都脫落了下來,霎那之間,只餘下一根禿禿的枯枝!

黑衣少女收回殘枝,望着金婆婆冷冷地道:“老太婆,你自信有此功力麽?”

金婆婆雙瞳中,這時幾乎都要噴出火來,她面色由紅而黃,呆立了一刻,才苦笑道:

“我确實不是你對手。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哂道:“冷劍鐵娥!”

這四個字自她櫻口中吐出來,就像是四支冷劍,深深地插入金婆婆心窩裏!

她打了一個哆嗦,自嘲地笑了笑道:“難怪!我想天下能破這‘玄功三笑’的,不過是你父女二人而已!”

說罷點了點頭,瞪目向着唐霜青恨恨地看了一眼,抛下了手中劍,回頭對常通、馮大海一揮手道:“走,我們這場架不用打啦。”

目送金婆婆等人遠去,唐霜青才松了一口氣。

她驚喜地望着黑衣少女道:“原來姐姐就是冷劍鐵蛾,我早就聽說過這個名字,似不到今天能遇見你!”說着,她情不自禁的上前握住了鐵娥的手,又道:“謝謝你,姐姐!”

鐵娥冷冷地把手抽了出來,道:“不要這個樣子!”

唐霜青怔了一下,遂又笑道:“姐姐是我救命大恩人,我真不知要怎麽謝你才好!”

鐵娥那雙澄波眸子向她望了望,道:“我也是無心救你,其實我和那老婆婆也是有仇!”

言罷,她提起花籃,又向那座大石墳前行去!

唐霜青不覺跟着走過去,正要發問,卻見鐵娥在墓前跪下叩了個頭,又盈盈站起來,把那個花籃置于墓碑之上。

唐霜青禁不住也跪下,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起身立于一旁。

鐵娥偏頭望着她道:“咦!你何必要這樣呢?”

唐霜青面現戚容道:“她老人家既是姐姐先人,也就等于是我的一樣!”

鐵蛾冷冷地道:“要我就不會這樣,我才沒有工夫去為別人操心,更不會去給別人下跪!”

唐霜青含笑道:“那你剛才不是幫了我的大忙,怎說不為別人操心?”

鐵娥鼻中哼了一聲,道:“那是例外,本來我是不想管這件事的!”

說完一低頭,又用一把刷子,在石墓上細細地刷着墓上的泥土,她做這件事,很是一付至誠的樣子。

唐霜青看在眼中,頗為感動地忖道:“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一個至孝的人!”

有了這種念頭,她頓時對鐵娥更加敬佩。

當下就走過去,幫着她把石墓上的青苔清除掉,鐵娥又奇怪地看着她道:“你願意為我作這些事?”

唐霜青點了點頭,鐵娥秀眉微皺道:“是真心真意的?”

唐霜青又點了點頭,反問道:“你為什麽要問這些?”

鐵娥那雙紅腫的眸子,盯在她身上轉着,自語道:“奇怪!”

一低頭,又繼續工作,唐霜青忍不住問:“令堂仙逝很久了麽?”

鐵娥停下手,苦笑道:“并不很久,今天是她老人家謝世周年,整整有一年了!”

唐霜青黯然地點了點頭,鐵娥那張蒼白的臉上有些神喪地道:“過去每一個月,我都要來此掃墓,只是上個月因遠行沒有來,沒想到僅僅兩個月,墓上竟然會生出這麽多青苔……”

唐霜青嘆了一聲,道:“我想伯母生前,必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吧!”

鐵娥苦笑道:“不如說是一個可憐的人!”

唐霜青一怔,也不好追根究底,遂轉問道:“伯父他老人家還健在吧?”

鐵娥冷然道:“我沒有父親!”

唐霜青又一呆道:“怎麽……”

鐵娥搖了搖頭道:“不怎麽!”

掠了一下散在前額的散發,微微一笑,接道:“我們換個話題好不好,比如說,我還不知你的名字呢!”

唐霜青粉面一紅,道:“我叫唐霜青,是霜雪的霜,青顏色的青!”

鐵娥道:“那老婆婆何故要置你于死地呢?”

唐霜青聞言嘆息了一聲,道:“姐姐要問這個,說來可就話長了……”

鐵娥道:“你可以慢慢地說!”

唐霜青初次與對方相識,自不便把身世完全托出,她嘆道:“姐姐不必多問,總之,我是一個可憐的人……這是我第一次脫離火坑,我準備重新做人,今日姐姐雖救了我,仍難保日後不再落入他們手中!”

鐵娥怔了一下,道:“這麽說,你以前定是個女賊了?”

唐霜青不禁面有慚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鐵娥見了冷冷笑道:“你不必害羞,一個人能夠有勇氣改過向善,總是令人起敬的!”

唐霜青聽了這話,幾乎要淌下淚來,她內心這一剎那,真有說不出的興奮,但反過來卻又有說不出的慚愧。

當下她微微呆了呆,遂苦笑說道:“姐姐是我以前最敬服的一個人,如蒙不棄,我希望能跟你作個好朋友,意下如何?”

鐵娥點頭道:“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唐霜青大是高興,她走遍天涯,還未曾交過一個好朋友,想不到今天在這梅嶺之上,竟交到如此一個盛名遍天下的少年女俠客,私心好不欣悅。

當時她高興地笑了起來,道:“好極了,姐姐你就住在附近嗎?”

鐵娥點了點頭,道:“暫時是的!”

唐霜青笑道:“今夜我們就睡在一塊好了!”

鐵娥漠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願與人睡在一起,我已習慣了一個人獨住!”

墨蝴蝶唐霜青碰了個釘子,很是不好意思,可是經過這一陣交談之後,她也漸漸有些了解了對方的性格,她開始明白對方那種冷漠,并非是有意地做作,實在是生性如此,外表雖是不茍言笑,冷漠固執,內裏卻有着一腔俠骨真情!

是以聞言之下,唐霜青只後悔自己發言冒昧,并未介意對方。

鐵娥又刷了一陣墓石之後,擡起頭,道:“你可以休息了。餘下的已不多,我一個人很快就可作完!”

說罷她收起了刷子,由身側取出一把短劍,正抽劍出鞘,卻似觸動了一件心事,低頭望着那口短劍發起呆來。

唐霜青道:“這口劍真好,能否借我一看?”

鐵娥這才猛然警覺失态,就忙把劍遞了過去,唐霜青接劍在手,玩賞了一陣,連連贊賞不已,道:“這口短劍,莫非就是你随身的兵刃?”

鐵娥搖了搖頭,道:“這是一位朋友贈送與我的……睹物思人,不覺有些忘形!”

她本想抽出劍來,鏟削墓上的青苔,可是想到了贈劍的故人,卻不願以此劍來做這件事,故而接回短劍後,又将之藏于懷內!

唐霜青心中雖微有所動,倒是沒有想到,外貌冷冰如此的她,竟然別有情懷,當然,也絕對不會想到,贈劍的乃是一個異性!更不會想到,那人正是自己日夕萦懷的郭飛鴻!

冷劍鐵娥收好短劍,禁不住長嘆了一聲,自語道:“一年了……你又到哪裏去了……”

唐霜青正低頭察看傷處,聞言秀眉一皺道:“你在跟誰說話?”

鐵娥搖了搖頭,冷然道:“沒有!”

唐霜青眨眨眼,遂道:“姐姐這幾天既不走,我明天再來這裏找你,我的傷實在……”

說着不禁秀眉緊緊皺了一下,鐵娥忽然轉過頭來道:“我只顧跟你說話,竟忘了看你的傷處,要不要緊?”

唐霜青不大好意思地搖了搖頭,她覺得初初相識,似乎不便太麻煩人家,故爾說道:

“不怎麽要緊。”可是這句話方自出口,卻忽覺下半身一陣發麻,禁不住踉跄了一下,鐵娥在她臉上望了一眼,吃驚道:“原來你是中了毒藥暗器……你為什麽不早說?”

唐霜青身子複又一晃,坐了下來,一面喘着氣道:“我怎好麻煩姐姐……啊!”

鐵娥嘆了一聲道:“你真是……”

當時她就把唐霜青傷處翻開看了看,突然冷冷一笑道:“幸虧這毒藥是走骨節而非經脈,否則你此刻只怕沒有命了!”

唐霜青咬着牙,嬌軀戰抖着道:“姐姐莫非還懂得醫道?”

鐵娥一面把她扶倚在一塊大石上,一面點了點頭,道:“一個在外行走的人,什麽都要懂一些才行!”說罷,就由身上取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打開瓶蓋,自其中倒出了一些紅色粉未,灑在了唐霜青的傷處。

唐霜青立時就覺得傷處清涼一片,疼痛大減,她長籲了一口氣道:“姐姐真是我兩度救命的大恩人了!”

鐵娥收起了瓶子,蛾眉一皺道:“你也不要太寬心,我這藥雖能防止毒性漫延,有解毒防潰之效,卻也不是一天半日就可見功的……”

看了唐霜青一眼,又道:“看來,今夜你只好與我住在一起了,等你傷愈之後再走吧!”

唐霜青心中暗暗欣喜,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她一見到鐵娥,就起了極度好感,她實在很想跟對方接近,只是對方那種若即若離,諱莫如深的态度,卻令她不易捉摸,這時聞言,正是求之不得!

鐵娥又為她傷處四周封住了穴道,用布條緊緊纏住,一面把她扶起來道:“我們這就走吧!”

唐霜青嘆了一聲道:“如此我更加麻煩姐姐了!”

鐵娥看着她,冷冷地道:“一個人在傷病之中,是最需要人幫助的,這算不了什麽!”

二人向前行了一段,來到梅林之內,只見先前唐霜青所乘來的那匹馬,此刻正在低頭嚼食着樹旁的枯草。

唐霜青不禁大喜道:“我的馬還沒有走,我們可以共乘一騎!”

鐵娥搖了搖頭道:“你一個人騎上就是了,我用不着,走走也就到了!”

說着她把唐霜青抱上馬鞍,自己則拉馬前行!

穿出了這片梅林,眼前現出崎岖的山路,陽光交熾成一片彩光灑照下來,只是卻驅不退陣陣的寒意!

鐵娥擡頭看了一下天,面上湧現一些傷感之色,唐霜青睹狀深為不解,在馬上問道:

“姐姐莫非有什麽心事嗎?”

鐵娥冷然道:“一年以前,我曾病倒在床,如非是一位好心的朋友悉心服侍我,也許我已經……今爾我救了你,卻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我那位朋友!”

輕嘆了一聲,那美麗的面頰上,黯然之色更重了!

唐霜青不禁好奇地問道:“那位姐姐莫非不在這裏?”

鐵娥微微一笑,搖頭道:“不在……”

她笑起來美極了,只是很難得才笑一次,唐霜青接着又道:“那位姐姐莫非就是贈送短劍給你的那個人麽?”

鐵娥點了點頭,道:“我本來以為人世上,沒有一個好人,可是自遇見他以後,我才覺得我的想法是錯了!”說罷,她回頭看着唐霜青,微微皺眉道:“你又在用話套我了!”

唐霜青一笑道:“我只是關心你!”

鐵娥冷笑一聲,道:“用不着!我不需要誰來關心我,你還是多多關心你自己的好!”

唐霜青搖頭一嘆道:“唉!你也太倔強了!”

鐵娥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忽又轉身向唐霜青道:“你脫逃出來,以後預備作何打算?”

唐霜青苦笑道:“暫時還沒有打算……我必須先躲避一下金婆婆!”

鐵娥一驚道:“金婆婆?”

唐霜青眨了一下眸子道:“方才和你動手的那個老婆婆不就是她麽?你難道不知?”

鐵娥呆了呆道:“哦……難怪她有如此功力!”

說完這句話,她又好奇的轉望唐霜青道:“看來你跟長青島主段南溪似乎關系不凡?”

唐霜青面色一紅,讷讷道:“不瞞姐姐說,段南溪是我師父!”

鐵娥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了。哼,長青島金衣教這些年在江湖上橫行得也太厲害了!”

唐霜青嘆了一聲,道:“自從九華山上,島主及金婆婆敗在那個怪人鐵先生手下之後,長青島被迫解散,氣勢已差得多了!”

鐵娥聞言驀地一呆,立時駐足道:“你說什麽?九華山?鐵先生?”

唐霜青苦笑道:“我本不想把這些告訴姐姐的,既然姐姐問,我只有告訴你了。”

說到此,忽地一哦,注目道:“鐵先生莫非就是你……”

鐵娥冷然道:“我不認識什麽鐵先生!”

唐霜青點頭道:“我以為是姐姐的什麽人呢!這位老前輩武功之高,已入化境,段島主以及金婆婆在長江及九華山,兩次都吃了大虧,因而被迫解散了長青島!”

鐵娥冷冷一笑道:“所以你也就乘機逃了?”

唐霜青面色微紅道:“鐵姐姐,你誤會我了,我脫離長青島,是早有此心……”

說着,落下兩行淚來,鐵娥道:“你不要哭,應該高興才是,我只是随便問問罷了!”

“不!”唐霜青嘆了一聲道:“我是忽然想起金婆婆手狠心辣,很可能因我的逃走,而會去加害一個無辜的人!倘真如此,我就更對不起那位好心的俠士了!”

鐵娥秀眉半皺道:“你的話愈說使我愈糊塗,怎麽這其中還牽涉到另一個人呢?”

唐霜青苦笑道:“我不說,姐姐自是不懂。”禁不住又長嘆了一聲,接道:“姐姐是我救命恩人,也是當代奇女子,我如說出以往所為,尚請不要笑我,這件事還要請姐姐為我拿個主意才好!”

這時二人一馬已來到山下一片青翠的竹林旁,鐵娥就停了腳步,道:“我住的地方已經到了,我們迸屋之後再談吧!”

在一間簡陋的草舍裏,二人對坐着,窗外可以看見嶺後的梅花,岩隙內幾株小草,已經生出了嫩芽,象征着春天已經來到。

這地方不過是鐵娥一個暫時栖身的地方,每月當她來母親墓上掃墓時,都住在這裏,這簡單的草舍,是她用自己的雙手搭起來的。

現在,由于墨蝴蝶唐霜青新傷未愈,她只好把她帶來這裏暫時住了下來。

唐霜青感慨之餘,果然把自己既往情形,向冷劍鐵娥訴說了一個大概。

當他說到在蘇州城匿身娼門“寶華班”時,禁不住粉面一陣通紅,苦笑道:“姐姐,你不要笑我,我……”

鐵娥面上也帶出了幾分驚奇,當然,她是絕對沒有想到像唐霜青如此一個身負奇技的少女,竟然會匿身娼門,她冷冰冰地道:“你講下去,我笑你做什麽?”

唐霜青于是又苦笑了一下道:“我所說的那位年輕的俠士,就是在那裏認識的!”

說至此,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止不住向窗外望了一眼,她兀自記得,第一次見到郭飛鴻時,他那種英姿飒爽的翩翩風度,就在那一剎那,這少年俠士,從此緊緊扣住了她的芳心……

鐵娥似乎已能由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是如何的在懷念着那個俠士,不禁暗暗一笑,心忖道:“這可真是情令人癡,自己泥菩薩過江,已自身難保,居然還有心情想保人家!”

想到這裏,又好奇的問:“這人是怎樣的一個人?又怎麽與你結識的?”

唐霜青眨了一下眸子,現出一些少女的嬌羞,道:“我們是在寶華班認識的!”

鐵娥哼道:“我知道是寶華班,他叫什麽名字?怎麽又會牽涉你與長青島的事呢?”

唐霜青玉面微紅道:“他叫郭飛鴻……”

鐵娥一震道:“什麽?”

唐霜青望着她,秀眉微皺道:“郭飛鴻,郭子儀的郭,飛翔的飛,鴻雁的鴻!”

鐵娥霍地面色一青,禁不住身子戰抖了一下,唐霜青一驚道:“你有什麽不對麽?”

唐霜青眸子轉了轉,又道:“年紀不大,二十三四歲,個子很高,長相兒很是英俊!”

說着,雙頰浮起了一片嫣紅,怪不好意思地睬着鐵娥一笑,道:“你認識這個人麽?”

鐵娥那雙剪水雙眸,微微地閉合上,那張清秀的臉,看起來似乎更白了,她搖了搖頭,道:“誰認識這個人!”

唐霜青芳心一釋,遂道:“這郭飛鴻,是個正直的好少年。”

鐵娥冷冷笑道:“出入煙花巷內,會有什麽好人?”

唐霜青面色一紅,道:“姐姐不要這麽說他,他雖是進出妓院,卻并非……”

鐵娥雙目突地一睜,道:“那他又何必到那種地方去?”

唐霜青輕嘆了一聲,道:“姐姐你誤會了,莫非姐姐以為我在寶華班是真的當妓女賣淫不成?”說到此,兩彎秀眉微微挑起,現出一些哀怨!

鐵娥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有些歉然地道:“你不要見怪,我只是覺得那郭飛鴻……

唉!你說下去吧!”

唐霜青一嘆道:“我入寶華班,不過是奉金婆婆之命,臨時掩蔽身份而已,平日在館內既不接客,更不賣身,姐姐如果以妓女視我,未免太小看了我!”

鐵娥搖了搖頭,冷然道:“我不是小看你,而是小看那個姓郭的……”

唐霜青玉手掩口“嗤”地一笑道:“你幹嘛氣他呀?這個人你又沒見過!”

鐵娥嘴角動了動,沒有說什麽。

唐霜青笑容一斂,又輕嘆一聲道:“此人是一個頗有俠風的好少年……他斯文英俊,武技高超……”

說到這裏,雙目之中,流露出無限嬌柔之光,冷眼旁觀的鐵娥,看在眼內,似乎呆了一呆,接着她冷漠地笑了笑,道:“何必說這些,莫非你……”

唐霜青見鐵蛾話到一半又忍住,可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只以為她是有所顧忌,當下,禁不住臉色又紅了一下,她是一個很坦率爽朗的姑娘,即不擅說謊,又不會做作,再者,她也沒有隐瞞鐵娥的必要。

而這件事既經談起,總要說個明白才行,于是她微微垂下頭來,輕輕地嘆了一聲,道:

“姐姐是名動江湖的女俠客,又是我救命恩人,我不便隐瞞,我……我……”

鐵娥癡癡地望着她,真希望她不要再說下去,可是憑着女孩子的好奇,以及某種心理的作祟,她還是忍不住要問下去!

只見她目光直視着唐霜青道:“你怎麽樣?”

唐霜青苦笑道:“對這個人,不瞞姐姐說,自我第一次見到他之後,就……就……放不下他,我……”說到此,那雙清澈的眸子裏,竟然現出了淚光,她望着鐵娥強作一個微笑,道:“姐姐,你不會笑我吧!我是把你看成知己的朋友,才會對你說這些的!”

鐵娥這時,全身一陣發涼,幾乎呆住了。

唐霜青一驚道:“你有什麽不舒服嗎?”

鐵娥搖頭道:“沒有,你這個故事,把我聽呆了。”

唐霜青臉色緋紅道:“你可不許笑我!”

鐵娥冷笑道:“我笑你作什麽?你既是如此懷念他,他對你又怎麽樣呢?”

唐霜青扭了一下身子,粉頸低垂,道:“姐姐你這個人真壞死了,問這些幹嘛呀!”

鐵娥站起來,走到窗口,向外望了望,忽地回過頭來,道:“不談這些,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我要走了。”

鐵娥道:“你要上哪兒去?”

唐霜青讷讷道:“蘇州。”

鐵娥冷笑了一聲道:“去找郭飛鴻?”

唐霜青點了點頭道:“我要向他解釋一下,只要他不誤會我就好了……還有,那金婆婆很可能以為我投奔到他那裏,而去找他的麻煩,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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