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趕林梧上架（捉蟲）
“李隊長你別動, 背上都是血。”林梧看李光湛要從病床上下來，連忙喊出聲阻止。
李光湛不再移動, 他看到剛才站在自己身邊漂亮至極的男人扔掉了手上粗長的銀針, 拿過了一塊醫用紗布在上面不知道倒了什麽液體。
以眼神詢問林梧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 林梧說：“你暈倒了，這位是塗山域, 一位大夫，在樓下開醫館的。你上班進進出出的, 應該看見了吧。”
李光湛說：“多謝塗山先生。”
“不用謝，我收費的。”塗山域說：“等會兒給你賬單。”
“好。”
沾染上藥水的紗布成了紅褐色，泛着腥甜的味道，塗山域等紗布浸透了藥水之後将紗布按在了李光湛的後背, 這才說道：“有點疼, 忍着。”
疼痛已經來了，如萬蟻噬心、鐵水澆身，疼得李光湛緊皺了眉頭, 等疼痛過去之後又泛起了了奇怪的麻癢，帶着清涼感的麻癢，又爽又不舒服。鐵漢如李光湛，可以看着自己慢慢腐爛, 現在的疼痛不過是一陣而已，除了皺一下眉頭, 再也沒有激烈的反應。
也不知道塗山域用的究竟是什麽藥，李光湛的傷口接觸到藥水便止住了血, 不出片刻就開始慢慢愈合，這時候李光湛可以下床。診所內有一面鏡子，他背朝着鏡子看了一眼後背，密密麻麻的正在愈合的小洞看得人頭皮發麻，難怪林老板臉色這麽難看，沒有密恐症的人也會看着不舒服。
破爛的T恤随意的搭在肩頭好歹遮住了背上的傷口，李光湛坐在凳子上，他詢問塗山域，“塗山先生請問我現在這種情況能夠好轉嗎？”他身上的屍斑越來越多，已經到了無法掩蓋的地步，身上的味道越發的濃重。前段時間臨市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事件，排查之後犯罪嫌疑人系西洲市人，為了破案他們觀看了法醫驗屍，出來後很久，同組未去看驗屍的同事說他真的很拼命，為了破案和屍體近距離接觸了很久，不然為什麽身上的味道這麽重。
李光湛苦笑，哪裏是屍體身上的味道，壓根是他自己身上去不掉的異味。
在外拼命抽煙，沾染上一身煙味還能夠将異味壓下去一些，到了家中，他如何瞞住朝夕相處的妻子？
塗山域摘掉了醫用手套，洗幹淨手之後拿過糖盒給大家分糖吃，“我們那兒的特産，用的百香果做的，嘗嘗。”
林梧拿了兩個，其中一個遞給了趙鳳鳴，拆開糖紙送進嘴裏，味道酸酸甜甜的，還挺不錯。就是不明白，怎麽就從給李光湛治病的緊張氣氛中突然跳出來成了大家一起吃糖？
很顯然，李光湛一時間也沒有轉過彎來，怔了會兒拿過了一塊糖握在手裏說了聲，“謝謝。”
“塗山先生，我的身體？”李光湛追問。
“你的身體沒有好轉的可能。”
李光湛失落，吞下口中的苦澀，他已經想好了和妻子離婚，辭職後盡快離開，進入深山老林看着自己再一次變成一堆爛肉，最後成為能夠移動的枯骨不生不死地活着。
“應該還是有辦法的吧。”林梧插嘴說了一句，說完了覺得自己在高手面前班門弄斧了，連忙補充，“我之前好像聽人說過，變成旱魃就可以了。”
塗山域掃了趙鳳鳴一眼，林梧口中的“人”還能有誰，肯定是趙鳳鳴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正如林梧所說，變成旱魃就可以。”
事情有了轉機，李光湛将腦海中離婚後自己悲切的生活趕走，殷切地看着塗山域、看着林梧、看着趙鳳鳴，他當初選擇住進萬象樓絕對是正确的選擇。他在山裏面腐爛的時候無意間聽到有聲音提及了萬象樓，等腐爛的身體重新長出了血肉、千難萬險離開險地以後，回到工作崗位聽說有調到西洲市的機會，他毅然放棄了省城的工作，帶着妻子來到了地方城市西洲，別人都說他是傻子，但這是他于虛無缥缈中唯一能夠抓住的機會。
塗山域繼續說道：“旱魃，旱鬼也，成之難也，修煉千年方可成。你要麽等，修煉上千年、熬上千年歲月，方可成。要麽，用至陽之火于大兇之地煉屍。前者，雖然慢，但志向堅定，總有成功的希望。後者，速成、高效，但成功的幾率只有百分之一，一旦失敗，魂飛魄散，在這個世界上不留任何痕跡，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林梧聽塗山域将方法娓娓道來，倒是覺得越來越熟悉，竟然慢慢和祖先筆記中記載的一段逸聞趣事對上了號。祖宗筆記中記載，萬歷年間，有一道士的摯友過世，魂魄困于身體不得超生，只能夠看着自己日漸腐爛成為枯骨。為了解脫朋友的痛苦、也為了挽留好友，道人琢磨出了煉屍之法。道人手段高超，但煉屍哪裏那麽容易成功，他造就出了個不人不鬼的僵屍。僵屍蘇醒，本性暴露，屠戮一村，婦孺老有皆不能夠幸免，死狀極為凄慘，乃是被僵屍吸幹血液成為人幹而死。最後，道人不得不親手殺死摯友所化的僵屍。
因為一切因他而起，道人将所有的村人厚葬之後，自殺于墳前。
祖先路過于此，知道了這個故事之後将其記載下來，警戒後人。
煉屍逆天而行，不容天道。
成，歷雷劫考驗重生；敗，魂飛魄散、不留人間。
無論成敗，都是九死一生。
林梧将祖先記載的故事告訴衆人，随後看向李光湛，這位屢破奇案、為冤魂伸冤的刑警隊長，真的願意選擇這樣的方式嗎？
答案是肯定的，李光湛目光堅定，無論成敗，他都想試試。“要是我成了嗜血僵屍，還請諸位不要客氣，殺了便是。但讓我不死不活地茍且于殘骨中，我不願意。”
生，當生得磊落；死，當死的幹脆。
不死不活的殘喘，不是李光湛要的，是條漢子。
敬佩李光湛的選擇是一回事兒，怎麽實施又是另外一回事兒，煉屍又不是上下嘴皮子動兩下便可以成功的，熱血上頭、沖動行事只會給自己、給他人招來麻煩。
“煉屍很麻煩，選用的環境最好和你當初變成活死人的環境一模一樣。所以，現在請毫無保留地将你成為活死人的經過說出來，我們也好想對策。”
林梧看向塗山域，疑惑地想為什麽是“我們”。
塗山域看着林梧和趙鳳鳴說：“九尾狐族不能夠進大兇之地，到時候就靠你們了。”
林梧：“！！！”啥，讓他只有一點腳尖踩在修真界的麻瓜來煉屍，沒搞錯吧？！！
趙鳳鳴竟然還在林梧的肩膀上加了擔子，“我不善煉丹煉器，功法殺伐之氣太重，不适合煉屍。”
他這麽說，是有依據的。他的靈氣剛而猛，簡簡單單地守個爐子都不行，容易炸膛。趙家功德堂那口千年傳承下來的極品丹爐并不是簡單的裝飾，而是給他用的炸了鍋，爐底破了個洞，修好了也無法正常的煉丹，這才迫不得己成了功德堂的裝飾品。
往事不提，趙鳳鳴不能夠主持煉屍事宜的事情是板上釘釘的，否則李光湛就不用等着成為旱魃，直接自殺死亡的速度比較快。
林梧：“……”頓時感覺亞歷山大。
“我知道怎麽煉屍，會将步驟告訴你，我看你畫符那麽靈，煉屍肯定也不在話下。”
林梧垮了肩膀，哭喪着臉說：“謝謝哈，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年輕人，要加油嘛。”塗山域笑眯眯地鼓勵着。
林梧擡頭看李光湛，“李隊長你現在還堅持嗎？”
李光湛說的果決，“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不會反悔。”他現在就如溺水之人，煉屍之法就是他唯一能夠抓住的那根稻草，無論如何都要試試，試試總有希望。
···
接下來，李光湛将自己怎麽成為活死人的事情一一道來。執行的任務具體是什麽他不便透露，也與他成為活死人無關，在此不表。他們和緝毒警察配合追擊一夥窮兇極惡地制毒販毒團夥，據點在深山內，那夜星月交輝、林中有蟲鳴鳥叫，是個郎朗夏夜，他們荷槍實彈潛伏在山間密林之中。
等待到一聲令下，蓄勢待發的衆人動作迅速地攻破敵人的防線，成功擊潰毒販的重機槍。像這種重大的圍剿事件，調度之前做了再多的工作也不夠，因為現場總是瞬息萬變。事前根本沒有料到犯罪分子的據點內有密道，讓重要頭目逃了出去。于是連夜組織人手進山緝拿，務必要将逃犯抓鋪歸案。
李光湛因為身手好，膽大心細，因此分配到了這個任務，帶領一組人進山搜索。
山中地形複雜，就是當地人夜晚也不敢随意走動。他們攜帶警犬，幸福女神始終站在了正義的一邊，成功找到了逃犯，一場交鋒在所難免，李光湛為了掩護隊友和敵人纏鬥，搏鬥中一腳踩空，兩人雙雙落入山崖。
這一回李光湛沒有了幸運女神的眷顧，落下時他被一根石柱洞穿了身體，當場暈死了過去。逃犯更慘，摔下來時腦袋崩裂，腦漿落了一地。李光湛昏死了不知道多久，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他艱難地将自己從石柱上拔了出來，摔倒在地後再也無法移動，拔（出）來的那一下竟然是身體中蓄積的最後一抹力量，至此後，除了眼皮可以眨動、眼珠子可以移動之外，他對身體的控制沒有了。
他驚愕地發現，石柱直接穿透了左胸，将心髒捅碎。
他已經死了。
死亡後的世界沒有什麽不同，就是要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腐爛，所有在書上看到的屍體腐爛過程的特征，他在自己身上看了個遍。因為天氣炎熱，他腐爛的很快，不到一個月就只剩下殘肉挂在白骨上，李光湛還是蠻感謝上蒼的，最起碼沒有腐食的動物過來啃咬屍體。
奇跡在一個月後的午後發生，他發現自己開始長肉了，新生的血肉不是健康的紅潤，而是陳腐的僵屍肉，生長的過程持續了一個月，等他又感覺到了心髒地跳動時，身體的控制權回來了。
大起大伏經歷的太多，能夠移動的他不喜不悲，坦然自若地站了起來，準備離開這個鬼地方。能夠站起來，他才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堪稱詭異的地方，參天的大樹将整個空間生長得密集壓抑，地面上橫七豎八着無數屍體，從腐爛的衣服上看不是現代的，除此之外，還有叫不出名字的各種怪物在屍體之間穿行。
···
後面李光湛是怎麽離開的他沒有說，應該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比他看着自己腐爛、長肉更甚。
塗山域說怎麽離開的就不重要了，無須知道。
“你進入的應該是鬼蜮與陽間的重疊處，陰陽之氣相融相交，是為大兇亦是大吉，有置之死地而生的說法。這種地方不好找，我要去問問朋友。”塗山域是千年妖怪不假，但是個宅妖，常年生活在族地，知道的地兒還真不多。他這個年紀，在九尾狐裏還是個寶寶，被老家夥們寵着，還真沒有經歷過啥。後來族老算出他命中有一劫難應在“西”，但很奇怪的是，這個西不是方位，算來算去，最後确定了西洲市，他不就來了。
林梧乖寶寶般舉手，“我知道個地方。”
塗山域擡下巴，“說。”
林梧說的當然是菜市場那邊，那個斷頭臺妖精構造的幻境，因為沒有把斷頭臺打得魂飛魄散，那個幻境便還在，裏面自成了個小世界，趙鳳鳴在那個世界裏留了個他們可以自由出入的小出口，以防萬一。
“命不該絕呀。”含着糖的塗山大寶寶饒有興味地說：“萬象樓真的旺你，記得好好給龍神上上香。”
李光湛用力點頭，他心中再一次感嘆，來到萬象樓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決定。
…………
方法有了，地方有了，現在就準備材料和主持者進行訓練了。
合歡樹下，林梧有氣無力地把自己趴在樹墩桌子上，“不可以找別人？嗷嗷，難道不是确定了煉屍人，才能夠行動的嗎，我一個修真界的臨時工，怎麽可以趕鴨子上架。”
趙鳳鳴安慰他，“因為你最合适啊。”
“哪裏合适了？”林梧鼓鼓臉，他覺得自己最不合适了。煉屍又不是需要特定人群的，林梧感覺什麽人都可以嘛。
“相信修真之人的感覺，我們說你合适，你就是合适的。”
“好吧。”林梧無奈的聳肩，“又是你們玄而又玄的感覺。唉，我怎麽就沒有這種感覺呢？”
“林梧，我看了你的筋脈，通透圓潤，是上佳的修煉苗子，但很奇怪的是，你身上沒有丹田，靈氣進入你的身體無法蓄積起來。”
林梧似懂非懂地說：“是不是像進出口同時開着的水池，哪怕進水口的水量再大，出水口堵不上，水池裏依然積不住水。”
“你這個比喻倒是形象。”趙鳳鳴摸摸林梧的腦袋，那感覺就和他是小可愛、林梧摸着他的頭的是一樣的，手感那麽好，難怪林梧喜歡摸他，“……”
趙鳳鳴突然不說話了，林梧奇怪地看向他，發現趙大哥耳朵尖紅了起來，很可愛喲。
“看書吧，離月圓之夜還有五天，你學習的時間并不多了。”趙鳳鳴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來掩蓋自己的尴尬。
這話說的林梧心中一緊，不敢胡思亂想，連忙把注意力放在了書上——塗山域給他準備的材料。煉屍的手法是林梧想象不到的複雜，那些佶屈聱牙的字眼、晦澀難懂的注意事項，要不是有趙鳳鳴在一旁解釋，就跟看天書一樣。
林梧強迫自己看進去，看着看着也就看出了一些興趣，他本來就是個愛學習的，一旦投入進去，就不覺得困難了。大學時代那麽難的高數他都高分通過，不相信有指導老師趙鳳鳴在，他會學不好。
可是不同的，高數挂了不過補考。煉屍失敗了，事關一條性命，不容任何馬虎。
···
“單位裏有事情，我要去加班。”走的時候，李光湛思考良久還是沒有和妻子說實話。蹲下（身），他把耳朵貼在妻子的肚子上，溫柔地開口，“寶貝乖乖地不要鬧媽媽，爸爸會回來的。”
他閉上了眼睛，妻子腹中這個孩子是自己成為活死人之後有的，身體機能的衰退并不代表功能不全，夫妻生活依然有，不過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不如人意，各種措施都做好了，沒有想到，妻子還是懷了孕。李光湛很擔心，這個孩子究竟正不正常，産檢顯示一切都是正常的，但他心中的憂慮并未減少。
蔡媛媛摸着丈夫的頭，含着淚說：“我等你回來。”這個傻子以為她不知道，哪裏曉得自己去樓下房東那兒詢問丈夫情況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一耳朵。
丈夫不願意說，蔡媛媛便将所有擔憂斂在心中，她會在家，等着他平安回來的。
時間一晃而過，這一日天上的月圓圓的，皓潔的月光普照大地，不需要任何燈光，各處便明明亮亮。
林梧一行人站在了路口，這邊原本豎着的石墩子消失後菜市場的老板心慌不已，覺得自己要倒黴了，重金邀請了之前看風水的大師，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比先前多一倍的錢又請了一根石墩子回來，插進了原本的地方。
知道這件事情後，林梧能說啥，只能夠說有錢人的腦袋大概是方的，千金請回家一根水泥柱子，還不如之前的好看。與其去求真假難辨的大師，還不如去萬象樓給龍爺上香，龍爺多護短呀，只要敬香的時候夠虔誠、來的次數夠多，記在了龍爺的心裏面，分一點餘澤一輩子受用無窮。
“材料都在這兒。”塗山域指了指身邊的大包袱，“使用順序、使用的方式，我給你的資料上寫的明明白白，你也看過了。好了，我不多說什麽了，祝你們一切順利，馬到功成。”
林梧真想哭了，“你就不能夠提前把材料給我，讓我熟練熟練嗎？”
塗山域擡手想去摸林梧的頭，被趙鳳鳴擋了一下，他玩味地瞧了趙鳳鳴一眼，說道：“不行哦，很多東西都是一次性的，沒法給你練手。”
趙鳳鳴和塗山域的小動作林梧沒有看見，他兀自做着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困難越大，他越不怕，更何況解決的方式都有了，怕什麽！勇敢地說：“我會努力的，加油！”
新換的石墩子就是個普通的水泥柱，沒有任何特殊之處。而深埋在地下的那根才是他們進入幻境的關鍵，趙鳳鳴在幻境中留了進出口，催動靈力，三人便在塗山域的目光注視下消失在原地。
來到了幻境內，他們出現的地方是刑臺上，刑臺周圍廣袤的土地上橫陳着無數屍體，從屍體身上穿的衣服可以看出他們來自的朝代不同，有些已經腐爛成朽骨一堆，有些只是腐爛了一半……各種各樣的屍體看得林梧頭皮發麻。
他看了看時間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開始吧。”
各種材料如何擺放林梧已經熟記心中，等成品出來時，呈現在眼前的像是一堆木頭架子，李光湛就是架子上的鴨、林梧是趕鴨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趙鳳鳴：不準摸。
塗山域：好好好，你的，随便你怎麽摸，摸摸更健康。
趙鳳鳴：……
林梧：你們在說啥，我怎麽不懂？
趙鳳鳴摸頭：沒什麽。
塗山域：看，看，又摸了。
林梧&趙鳳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