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紮死你們這群小妖精
開弓沒有回頭箭, 火堆已經架上，李光湛躺了進去, 林梧便不再多想, 專心致志地燒火……呸, 是煉屍。
煉屍的步驟繁雜，詳細解說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但概括起來又特別簡單，是通過煉制重塑肉體、将凝練的陰氣灌注全身, 是把千百年才能夠修煉出來的旱魃一朝完成。無論對被煉屍的、還是煉屍的人，都是巨大的考驗，是對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考驗。
上一次用火烤東西，林梧是參加班級活動, 在湖邊野炊, 烤架上放着雞翅膀、各種肉串、蔬菜等等，因為不熟練，烤出來的東西不免夾生、烤焦, 怪怪的味道和不甚美觀的摸樣，自己都嫌棄吃。再一次拿火烤東西，一下子來了個大件兒，心裏面不慌是假, 不過他并沒有膽怯，排除一切雜念, 集中注意力注視着火候，心慌緊張早就在前面緊張夠了, 現在不是時候。
林梧盤腿坐在火堆旁，騰騰的火焰在點燃之初還有着灼燒感，随着煉屍過程的推進，火焰的顏色發生了變化，紅中透着瑩瑩的綠，溫度也随之不斷降低，坐在旁邊不會感覺到熱，與之相反，感受到的是冷。
冷得哆嗦了一下，林梧不敢有絲毫懈怠去分神給自己添加一件衣服，他往火堆裏扔了一樣材料，是某種動物的血，手感黏糊糊的，來不及在嫌惡的手感中掙紮片刻，就又拿了一把骨粉倒了進去。
現在可以松一口氣了，只要緊盯着火焰顏色的變化，當火焰的顏色徹底轉綠，進行下一步就好。
身上一暖，林梧擡頭看到給自己披上了外套的趙鳳鳴，笑着說了一聲，“謝謝。”
“待會火焰顏色轉變之後，就會吸引來大量陰物，我會護着你周身安全，其它的你不用管。”趙鳳鳴叮囑。
林梧點點頭，當煉屍進入第二階段，可就熱鬧喽，周遭的陰物都會被吸引過來，吃掉即将脫胎成型的旱魃就可以增長實力，靠着本能行事的陰物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争奪未成形旱魃的陰物之間還會發生争執、打鬥，林梧那時要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力，不能夠被它們打擾，否則前功盡棄，這時候一個好的護法就體現出了作用。
看看趙鳳鳴，林梧不免憂慮地想，這要是使用靈氣超過了三次，變成了小可愛怎麽辦？
小可愛是很棒棒噠，自帶萌物屬性，但顯然現在的處境，趙鳳鳴更加重要。
趙鳳鳴看出了林梧的擔憂，他說：“你放心，不用靈力，等閑鬼物照樣奈何不了我。”
“趙大哥最棒了。”林梧對趙鳳鳴那是相當的有信心，真正的半仙，多難得。
林梧這兒有了保障，暴露在所有陰物視線中的被争奪對象李光湛只能夠依靠着自己了，不是不想保護他，而是這是煉屍的必經過程，殺光所有靠近他的陰物凝練成陰氣化為己用，被殺死那煉屍就失敗了。
“來了。”始終注意着火焰變化的林梧沉聲說道：“李隊長，靠你自己了。”
李光湛沒有出聲，他站起來便是最好的回應。證明被團團火焰淹沒的他沒有在第一階段就被火焰燒死，哪怕現在他身上沒有了一塊好肉，燒焦的肉體随着身體的動作撲簌撲簌地掉落下灰渣渣。
第一批被吸引來的陰物出現了，是最喜歡湊熱鬧的穢鬼，它們小而好對付，跳進火焰裏不需要李光湛做什麽便被燒成了灰；第二批是馱屍鬼，它們龐大的體型很難一下子就被燒掉，靠近了核心處的李光湛後難免發生一些打鬥……一批又一批，他們扛了過來。
扛過了陰物的騷擾之後就進入了第三個階段，凝練的陰氣打造更加堅硬的身體。同時，這也是最後一個階段。
看着李光湛重新躺下，林梧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他難道是煉器的天才？
“天才和蠢材不過一線之間。”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沒有驚吓到任何人，當有人進入幻境之時，趙鳳鳴就提醒過林梧了。
來人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國安一處駐西洲辦事處處長白聽山，三頭身的小孩子，叼着一根棒棒糖，棒棒糖的味道還挺重，竟然是榴蓮味道的，不知道哪一個喪病的生廠商做出如此重口味的棒棒糖。
別人不喜歡的異端口味，白聽山卻吃得津津有味，他走到林梧的身邊，看林梧不時手上結印打在虛空之上，不由得點點頭，“沒有想到毫無靈氣的普通人打出來的手印竟然有作用，奇也。”
趙鳳鳴伸手去按白聽山的肩膀，按了個空，對方的身法極快，移形換影到了林梧的另一邊。
“我自己送上門來給你們護法，竟然不領情的打我。”白聽山往地上一坐，強勢碰瓷，“我受傷了，要十個榴蓮才肯起來。”
聚精會神依然被影響到的林梧：“……”
想要阻止白聽山說話的趙鳳鳴：“……”
小娃娃樣兒的白聽山沒有得到關注，不高興地撅撅嘴巴，“我站起來了，不過你們欠我十個榴蓮，我接受分期付款，我什麽時候想吃了，你們什麽時候給我買。”
林梧大聲地說：“買買買！”他扔掉了最後一把材料進入了煉屍陣法裏面，接下來就不是他能夠搞定了，需要高手出馬，“白局長你來了，就麻煩你了，加油。”
滾到了一邊，現在的林梧要做的是保全自己。
煉屍陣法中，李光湛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靜立着沒有動，周遭的火焰驀地滕高，被他吸收進了體內，架起來燃燒的木頭已經化成了齑粉，稍微有一陣風，就會揚起。新生的旱魃李光湛睜開了眼，好奇地看向了地面，血紅的眼睛裏滿是疑惑。
最後一步，也是煉屍中最難的一關，是恢複神智。神智不清的李光湛只有最原始的、嗜血的本能，見到一切都想殺掉，殺掉活物之後吸食掉所有的血液。
塗山域一再叮囑林梧和趙鳳鳴，不能夠讓還未恢複神智的李光湛碰到丁點兒血液，否則更加難以恢複神智了。
初級的旱魃打不死、力大無窮、不知道疼痛為何物，林梧遠遠地看着，為趙鳳鳴提着心，這要是三次靈氣使用完了變成了小可愛怎麽辦？
真是不能夠讓林梧念着，他的衰運沒有徹底轉好，心裏面剛想着，戰鬥着的趙鳳鳴身形突然縮小，成了一只撲棱着小翅膀的幼鳳。
挨了旱魃一下的白聽山：“……”
小可愛躲過李光湛揮過來的利爪，朝着白聽山鳴叫，“啾啾。”麻煩白處長，這邊就交給你了。
白聽山覺得嘴巴裏的棒棒糖都沒有那麽美味了，為了十個榴蓮賣身，太虧了，“我要二十個榴蓮。”
外圍的林梧大喊，“買買買。”榴蓮的瘋狂愛好者，标簽生成，林梧在心裏面牢牢地把标簽貼在了白聽山的身上。
白聽山乃白虎後裔，趙鳳鳴跟林梧說過，白聽山本來是國安一處的領導人，在一次行動中他決策不當，導致國安一處精英團隊折損過半，這才自貶到地方來當個小小的處長。至于是不是真的決策不當，外人無從得知，白聽山在那次行動中身體受損、法力不足卻是事實，化形後連成年人的形态都無法保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雖然實力打了折扣，榴蓮終結者白聽山的能力依然不可小觑，壓制初初形成的旱魃還是可以的。
“還好白處長來了，不然我們咋辦。”林梧想象了一下，大概是趙鳳鳴拼着三次靈力使用的機會力扛李光湛之後變成了小可愛，然後和他一起逃命？
光是想象就好累啊，感覺兩條腿不是自己的了。
林梧搖搖頭，把自己被攆得狂奔的畫面從腦海中趕走。
剛趕走，把李光湛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白聽山施施然地走了過來，傲嬌地擡着下巴，“厲害吧，二十個榴蓮就被你們請過來了，太虧太虧。”白聽山渾然忘了，是他自己經過此地的時候察覺有異，進來查探的，然後給林梧、趙鳳鳴送來了強力外援。
林梧并不點破，感謝地說：“多虧了白處長，我們才能夠這麽容易解決。”
“那是當然，對了，沒有向有關部門報批、同意，你們私自煉屍，差點兒造成公衆事件，引起社會恐慌。”白聽山背着手，義正言辭地說：“違反了社會治安法第XX條第XX款，念在你們初犯，并且沒有造成嚴重的惡劣結果，到國安一處繳納五百元的罰款就好。”
林梧委屈：“我們在幻境裏面煉屍的，不會對社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哎呦！”
彈跳起來的白聽山落地，收回拍林梧腦門的手，“真是小傻子，這個幻境還未徹底長成完整的小世界，怎麽抵抗得了不斷地破壞。要不是我出手壓住旱魃，幻境早就破碎了。等會兒雷劫落下，這邊将寸草不生。”
“怎麽辦？”林梧忍不住問。
“當然是把旱魃帶出去，幻境內隐隐有生機出現，被毀掉是損陰德的，我可不想背上因果。快啊！”白聽山催促，“把旱魃弄出去。”
“哦，哦哦。”林梧連忙動手，艱難扛起了暈倒的李光湛出了幻境。前腳剛出幻境，後腳天上就有厚雲密布，眼見着要有雷劫下來了。
白聽山大聲說：“離開這邊。”
“就把李光湛放這兒？”
“不然咧？”
“可這是菜市場的門口啊。”
“這個不倫不類的破陣我看着早就煩了，正好被雷劈掉。你們人類的江湖騙子太多，沒有半毛錢本事還敢出來招搖撞騙，抓都抓不幹淨，煩死了。”白聽山不爽地嘟囔，“你們人類就是傻子，騙子也相信，沒腦子。哼，還好有我白大人保護你們，不然多慘。”
林梧：“……”傲嬌的摸樣，真想上手捏，控制住，控制住，林梧你要控制住你寄己。
天上陰雲更重，林梧按照白聽山說的把李光湛放在地上，自己帶着小可愛遠離現場、退到了萬象樓裏。
距離果然夠遠。
“附近的居民沒有問題？”
“沒有。”一根棒棒糖吃完了，白聽山低頭在口袋裏找着自己喜歡的口味，拿到了一根香蕉味道的，嫌棄地咧咧嘴，塞進去又拿出了一根荔枝口味的，高興地拆起了包裝。擡頭看林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捂着口袋小氣地說：“棒棒糖與愛人絕不共享。”
“白叔你還是這麽嗜糖如命。”塗山域出現在一旁說道。
白聽山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煉屍的方法是不是你教他們的，真是不拿現行的規章制度當一回事兒，幻境打破、旱魃出現在鬧市怎麽辦？”
“不是有白叔嘛，有白叔在西洲市，肯定沒事的啦。”塗山域就是考慮到有白聽山在，這才沒有将事件嚴重的後果和林梧明說。
林梧覺得自己最無辜了，忙活了老半天最後還要被扣頂不遵紀守法的帽子、還要接受罰款，太虧了。
說時遲那時快，不遠處一道驚天巨雷落下，炸響蒼穹。
電閃雷鳴消失過去好久，林梧依然覺得雙耳嗡鳴，其震撼的效果太吓人了，心悸之餘竟然還有一些劫後餘生的喜悅，他不明白自己喜悅個什麽勁兒。
感覺來的快、消失的更快，林梧想要抓住它細細品味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白聽山催着去看看李光湛的情況。白聽山主要不是想知道李光湛的情況，而是讓林梧去看菜市場門口的，那不倫不類的陣法是不是被毀掉了。
當然沒有，整體毀掉需要大能在這兒渡劫還差不多，李光湛一個人的能量還不夠。菜市場門口出現了個大洞，新立上去的石墩子被送上了天、化成了齑粉，第二天吓得菜市場老板兩股戰戰，想再去求那位大師，發現大師已經被打假，成了社會新聞的頭條。
所有去大師那邊求過符、做過法的人被公衆群嘲，菜市場老板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小蝦米，并沒有被人挂牆頭，但自己吓自己，不敢在西洲市久待，菜市場很快就轉手他人。
菜市場換了新老板之後，其它都沒有變，唯有建築周圍礙眼的柱子消失，改建成了花壇，看起來舒服多了。
而多日前那道雷電依然是西洲市人們熱議的對象，太像是有妖精在此渡劫了，為此論壇上還為了它蓋起了高樓，讨論究竟是什麽妖怪，說的有模有樣的。
引起熱議的罪魁禍首請了年假休息在家，李光湛成了旱魃之後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心裏面充斥着對血液的渴望，就像是現在，坐在對面的林梧在他眼中就是一道可口的美食，他甚至可以嗅到林梧血管內流動的血液的芳香，真想咬住林梧的頸動脈，用牙齒咬開皮肉、咬破血管，香甜的血液就會湧入口中。
李光湛的視線被擋住，看不見林梧了，他看向擋在自己跟前的趙鳳鳴。
“李隊長。”從小可愛恢複過來的趙鳳鳴叩擊了兩下桌面，提醒李光湛控制好自己，別用看着食物的露骨目光看着林梧。
李光湛說：“抱歉。”
林梧從趙鳳鳴的身後探出頭來，“沒事兒，塗山先生說你需要一個過程來學會如何控制自己。在沒有完全控制住自己之前，我們可以接受你的目光不是那麽正常滴。”
他又問：“對了，李隊長來找我有什麽事情？”
“感謝你們。”李光湛特意來致謝的。
“哎呦，沒什麽，你是我這兒的住客嘛，為住客排憂解難是我應該做的。”林梧正在拆信封，豎在萬象樓外面的信箱沒幾天就會被塞滿，需要經常清理，那麽多信件有些是街道辦提醒，更多的卻是廣告。信件拆開的時候有一種生活的凡俗感，林梧還挺喜歡幹的，拆着拆着就發現了不對，瞪大了了眼睛，“白處長說的是真的啊！”
幾天沒有動靜，林梧以為白聽山說違反了某某某條列需要罰款單的時候不過是吓唬人，現在發現是林梧想多了，人家就是例行公事、提前通知一聲而已，沒有半點兒吓唬人的意思。
信是國安一處寄來的，要求林梧在五個工作日之內去事務大廳把罰款交了，超過時間會有滞納金。
發現信件晚了，按時間規定，今天是規定繳納期的最後一天。
李光湛探過頭一目十行，将信件內容看在心裏，他說：“罰款我來付，不要和我推辭，本來就是為了我的事情才有了罰款，理當由我來承擔。”
李光湛說的是實話，事情就是因他而起，他不承擔誰來承擔，本來他要跟着林梧一起去國安一處事務大廳繳納罰款的，但他現在還無法控制本性，到了人多、血氣重的地方，很容易失控，就不冒這個險了。
最後，當然是林梧和趙鳳鳴去的國安一處。
為了節省時間打車去的，國安一處提供的地址是西洲市行政中心的旁邊。林梧看看高大氣派的行政中心，來辦事的人在門口進進出出、絡繹不絕。移動了視線，挪到了行政中心旁邊一百米處的一幢矮樓，三層的老建築，牆皮都脫落了，建築周圍低矮的灌木叢襯得這兒陰氣沉沉。
林梧以前來行政中心辦事情的時候還曾經好奇地向工作人員打聽過，為什麽會有一幢老樓在這兒不拆，看起來怪影響形象的。他記得，工作人員說那幢建築是檔案室，裏面堆放着陳年的檔案不好清理，就一直放着沒有動。
看來，老檔案樓的說法不過是對外的一種說辭，其真正的身份是國安一處在西洲市的辦事處。站在樓下看看，林梧說：“工作環境太艱苦了。”牆皮駁落、老舊的窗戶破了好幾扇、牆體上有很大的裂縫，看起來哪裏像是辦事處，更像是應該寫上大大的“拆”字的危樓。
“麻煩讓讓。”
林梧忙和趙鳳鳴避讓到一邊，看到說話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人，腦袋上有一對活潑的三角耳，臉頰上還長着胡須，這是一位化形不徹底的小貓妖。
貓妖少年雖然讓林梧他們讓路了，但是站在門口怯怯地不敢動，琉璃眼珠子緊張地轉動着，“你們也是過來報名參加考試的嗎？”
“不是啊。”林梧好喜好萌萌噠耳朵，和顏悅色地說：“不是啊，我是來這兒辦事的。”
“哦哦。”貓妖鼓起勇氣說：“一起進去呀。”
“當然可以。”
貓妖圓滾滾的眼睛高興地眯了起來，“太棒了，我都不敢一個人進，在老家大家都說新上任的白處長很吓人，是一頭好大好大的大老虎，長得特別可怕，喜歡吃小妖精，天天嘴巴裏插着一根小棍棍，哪只妖精不聽話，就用小棍棍紮他。”
說話的時候，貓妖還捏緊了拇指和食指，像是捏着一根小棍子一樣往空氣裏紮幾下，“被紮住就會死。”
林梧是流言的受害者，萬象樓鬼樓的名聲就讓他很頭疼，聽到白處長被說的這麽可怕，他就想為他辯駁幾句。
正要開口，緊閉的大門被推開了一條縫，裏面有個稚嫩的聲音大吼着：“不好好幹活，看我不用棍子紮死你們這群小妖精。”
林梧：“……”大概不是流言。
“哇。”貓妖突然哭了起來，“怎麽辦我不想被紮死。”
林梧：“……不會的，你又沒有幹壞事兒。”
貓妖哭得抽抽搭搭，“可我是小妖精。”耳朵耷拉着貼在腦袋上，瑟瑟發抖的貓妖好萌好萌。
“不要拉着我，我控制不住了。”被趙鳳鳴拉住的林梧狂吼着。
作者有話要說：
李光湛：看起來好美味啊~
林梧委屈：鳴鳴，他要吃我！
趙鳳鳴摟住：拍飛他，能夠吃你的只有我。
林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