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第二天清早,勞叔叔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來了。
那時候我和勞伊曼正準備去找蘇啓陽一起去看奶奶,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勞叔叔就擋在了我們的面前。
勞叔叔說:“雲外,默奶奶已經醒了,這就代表她已經度過危險期了。你奶奶說要你安心上學,等到你中考考完,奶奶就可以出院和你慶祝了。”
聽見這個好消息,我和勞伊曼抱在一起歡呼起來。
“走,咱們趕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蘇啓陽去。”說着,我拉起勞伊曼的手便急匆匆地跑出了勞家的院子。
那一個清晨的徒步行走,對于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暢快。
我一路蹦蹦跳跳地在前方引路,一邊哼着校歌,一邊跳着方格。勞伊曼攙扶着蘇啓陽跟在後面,偶爾蘇啓陽會像奶奶一樣語重心長地囑咐我:“雲外,小心別摔着了。”
我扭過頭,做了一個鬼臉。這時候,勞伊曼就很淑女地捂着嘴輕笑起來。我歪着頭凝望着她,真是好看。第一次這麽發自肺腑地去贊美她,因為彼時,我們的心結已經在那一個安靜的夜晚全部解開。并且我相信,我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暗自發誓,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擡頭望望頭頂上湛藍的天,藍得清澈,清澈得透明。
多想讓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我們眼中的世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晴朗。沒有雲朵,空曠得只有暖風,只有歡快的歌聲以及我們那一張一張單純的笑臉。
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我們按部就班地跟随着時間的腳步行走。唯一讓我想起來的,也只是在做眼保健操的時候,班主任把一個月前的體檢表發了下來。一張小小的體檢表,卻讓緊張的初三生活多了一些精彩也無趣的話題可以用來消遣。例如,很多男同學在炫耀自己個子的飛速增長,簡直就像績優股一樣。又有很多女同學變得煩躁不安起來,體重在營養補充時節永遠都會不小心增長起來。
蘇啓陽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把我手中的體檢表搶了過去。
“喂!你幹什麽?”嘴裏雖然這樣說,可是,我卻沒有準備将體檢表搶回來。
他看看我,理直氣壯地說道:“我這是在關心你是否在健健康康地成長。”
“當然。”我飛給他一個白眼,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個子還長了不少呢。”
聽見我的話,蘇啓陽“撲哧”的一聲笑了起來。他指着體檢表上的身高數字,邊笑邊說:“去年你161,今年161.5,這也算長了不少啊?你到底有沒有數字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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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耐煩地奪回他手中的體檢表,不準備再理會他。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同學突然沖我們這邊喊道:“默雲外,有同學找你!”
我擡頭看看黑板上面挂着的鐘表,馬上要上下午第一節課了,會是誰找呢?我疑惑地站起身,向教室門口走去。
當站在門口一臉憂心忡忡的戚菲菲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時,我的直覺告訴我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我加緊了步伐,走到她面前。
“戚菲菲,發生什麽事情了?”
戚菲菲的臉色很難看,她語無倫次地說:“雲外,怎麽辦?雲外,我該怎麽辦?”說完,她就抱着我痛哭起來。
我剛想詢問為什麽,戚菲菲又神色緊張地一下子推開了我:“不行,你不能離我這麽近。雲外,你離我遠點兒!”
我被戚菲菲弄得不知所措。
“戚菲菲,你到底怎麽了?”我向前挪動一步,可是戚菲菲敏感地又向後邁了一步。
戚菲菲的右手裏拿着體檢表,紙張已經褶皺不堪。我清楚地看見她的渾身在不停地顫抖,激烈的顫抖導致她無法說出話來。我又下意識地向前一步,她又向後挪動一步。她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地流淚不停地流淚。她的反常表情惹來了很多同學的圍觀。我情急之下,向她走過去,可是沒想到,戚菲菲卻突然間跑開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下午第一節課的鈴聲響起。我不安地望着戚菲菲跑遠的背影,胸口悶得有些喘不起來。
上課的時候,蘇啓陽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只是要搖搖頭。然後他就告訴我說:“看她的樣子似乎很不好,下課你去問問她吧。”
我點點頭,心慌意亂地過完了這一節課。
下課的時候,我去戚菲菲的班級找她,可是戚菲菲卻不在。雖然沒有看見戚菲菲,我卻得知了一件關于她的大事情。戚菲菲的同學告訴我,說戚菲菲的體檢表上寫着她是乙肝病毒攜帶者。班主任讓她在去做一下檢查。上節課的時候,她的爸爸就把她接走了。
聽見同學的話,我的腦袋“轟”的一下,再也聽不見別的任何聲音。
從那之後的好一段時間裏,戚菲菲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離中考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前些日子裏,我的生活一直平淡得循規蹈矩。每天上學放學,晚上去醫院看望奶奶。奶奶嘴上總是自己的身體在漸漸地好轉,可是我不懂為什麽奶奶的臉色依然那麽蒼白,嘴唇依然是紫青紫青的顏色。
醫生說病人的心情也可以促進病情的好轉,于是,我開始更加用功地學習,我要拿一個好成績給奶奶看。因為奶奶總說,只要我好好學習,成績優秀,她就會感到很開心很開心。
在上次的英語競賽中,蘇啓陽果然不負衆望奪得了鼎陽市的第一名,而勞伊曼是第三名。他們說獲得第二名的同學和其他人的氣質都不一樣,雖然我把他的名字忘記了,可是唯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勞伊曼說他是鼎陽□□的孩子。當時就很羨慕蘇啓陽和勞伊曼,能夠去鼎陽那麽大的城市,能夠和這麽多神奇的人物同臺競争。可是,蘇啓陽卻把一塊包裝精美的棉花糖塞進我的嘴裏說:“誰讓你文科沒有理科好呢。”
我狠狠地嚼着棉花糖,口中很甜美,可是眼睛卻充滿了殺氣。
蘇啓陽條件反射地向後退了兩步,急忙說:“我的腳好不容易才恢複,您就饒了我吧。”
我看看他,然後笑了。他看看我,也笑得一臉陽光。
在勞伊曼的照顧下,蘇啓陽的腳指頭終于好了。記得在他能夠正常走路的那一個傍晚,蘇啓陽沿着家門口那條小溪撿了好長一段路途的瓶子。我們把換來的錢買了水果送到奶奶那裏,奶奶樂得合不攏嘴,直誇我們都長大了,懂事了,還說沒有白疼我們。
小時候的我們都患有健忘症,當某個人或某種語言或某個事物不常常出現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我們就會漸漸地忘記了他們的存在。那不是你們想象中的不喜歡或者不在乎,而是我們真的都是那樣,如果喜歡,會放在心底,只是長時間不去觸碰,就會塵封。可是,當有一天他突然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會感覺到更加喜歡他,更加珍惜它,更加想念他。
戚菲菲對于我來說,就是這樣一種情感上的朋友。當那個晚上,她突然敲開我們家的房門,以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姿态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才深刻地了解到,在她消失的那一段時間裏,我有多麽多麽的想念着她,惦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