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賈府中人還沒來得及給秦氏辦喪事,幾天後忽有文書下來昭告天下,說是先皇于前一夜駕崩,遺诏命太子水泓即位。第二日新皇就連下幾十道旨意,命各級官員進宮為先皇守孝,都中早已戒嚴。

賈家有官職在身的男人們當下也顧不得別的,尋了素服進宮守孝去了。賈母、邢、王夫人,尤氏等有品級者也每日入朝在後宮随祭。兩府之中無人主事,幸有賈琏夫婦不必入宮,加上秦氏也得盡早安葬,所以賈母委托賈琏主持一應事宜,不必向她彙報,姊妹丫鬟等有薛姨媽照看,家中下人托給寶玉約束。

鳳姐本也欲管事,賈琏堅決不同意,說女人若是在坐月子的時候虧了身子以後會有大毛病,家裏事有他就夠了,鳳姐方才作罷,只是本性好強,也常操心,讓賈琏頗為無奈,只好多勸着些。當下找人看工夫,看板,各處忙活起來。沒有了賈珍胡鬧,也不能太過排場,賈琏只是按平常規制辦了喪事,因國孝在身,有爵者和各诰命都顧着宮裏,來往吊唁的人并不太多,各王府國公府也只是差人送了奠儀來,賈琏的工作相對輕松了,又有寶玉在旁幫襯,二人雖未經歷過這些事情,好在門下清客衆多,何況也有舊例可循,故幾日間諸事都安排妥當。

堪堪忙了十幾日有餘,卻還不得出殡,等三七二十一天後先皇靈柩遷入皇陵,皇家葬禮宣告結束,這才開始出殡。也不能奏樂,所以一路上只見白花花一片經幡,不聞半點鼓樂之聲。這日賈政賈赦等人也随行送殡,忽有寧府開路之人來報,說是北靜郡王水溶在前設了路祭,幾人忙上前迎接,以國禮相見。水溶慰問了幾句,便道:“早聽問政老有一銜玉而生的公子,聰敏文雅,小王神交已久,何不請來相見?赦老也有一位公子,名喚賈琏者,若能同請來一會,小王幸甚也!”賈政賈赦聽說,忙遣人去将他兩個叫來。

賈琏寶玉兩個正在前面騎馬開道,忽見有小厮跑來,說是北靜王要見他們。兩人狐疑的對視一眼:“水溶不是只見寶玉嗎?怎麽連賈琏也捎上了?”不得要領,只好忙忙的下馬來,除去孝服,來到水溶轎前。水溶見他兩個來,早下了轎站定。

寶玉舉目看時,只見那人頭戴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系着碧玉紅腰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豐神俊朗,一表人才——不是那易風是誰!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倒是水溶笑道:“令郎果然一表人才,賈二公子也是極出色的人物!小王與二位真是相見恨晚啊!”

賈琏連稱不敢,一瞥寶玉卻見他愣愣的看着水溶,不說話,也不行禮,見賈政臉色不好忙推了推他。賈政一聲暴喝:“孽障!見了王爺還不行禮!”寶玉這才如夢初醒,忙一拜下去:“草民賈寶玉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賈琏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水溶也忍俊不禁:“你從哪裏學來的?倒是有意思。”賈政在一旁只覺得丢臉,水溶卻上前去将寶玉扶起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笑道:“葉老板?寶玉?別來無恙啊!”寶玉暗暗咬牙,面上卻笑道:“王爺折煞草民了!”

水溶笑笑,并不以為意。“今日出來的倉促,竟沒有什麽禮物。”想了想回身叫随從捧上一個盒子來,打開笑道:“這是昨日聖上才賞下來的,這個是和田玉镂空玉佩,另一個是一個翡翠扳指,聽皇上說是高麗國主此次帶來的貢品。”說着把玉佩給了寶玉,把扳指給了賈琏。二人連說此物貴重,不敢當,心裏卻想:“還說沒準備!皇上昨天上的東西你就巴巴的帶了來,分明是有備而來!”。水溶堅持讓他們收下,這才作罷。賈政賈赦賈珍等一起拜謝了,水溶一直等殡過完方才回輿起駕走了。

寧府大殡一路到了城外鐵檻寺,當夜就在這裏停靈了。安頓好衆人,賈琏見賈珍在這裏,料想沒什麽需要自己的地方了,便來尋了賈珍。那賈珍先是進宮為先皇守靈,剛忙完又來給秦氏送殡,難免有些乏倦,正在準備好的房間內休息,見賈琏來了忙起來笑道:“好兄弟,連日來辛苦你了,哥哥還沒來得及道謝呢!”說着便拉他坐下給他倒茶喝。

賈琏總覺得被他碰過的地方有些髒,有些不自在的坐下,抱拳道:“哥哥說哪裏話,你抽不開身,弟弟無事幫幫忙也是應該的。咱們兄弟之間就不言謝了。”頓了頓,又繼續說,“小弟此次來,是想和哥哥你說一聲,沒什麽事的話我想先回去了。”賈珍忙問:“為何這麽急着回去?”賈琏笑道:“哥哥也知道,鳳兒剛生完孩子正坐月子呢,我連月來忙着都沒時間去陪陪她,孩子也還沒起名字呢,我實在是……”賈珍想了想道:“也是,這陣子你的确是忙了些。這裏也沒什麽要緊事了,有我呢,你這便回去罷!”賈琏謝了賈珍告辭出來。

寶玉也和賈政說了要和賈琏一塊回去,賈政想着他一個小孩子幫不上什麽忙,便放他回去了。

二人一路快馬加鞭,趕在天黑之前進了城,直奔府中。回去後先到賈母處請過安,把今日之事說了一遍,賈母見他二人風塵仆仆的,便讓他們趕快去休息。二人在賈母院門前分別,賈琏自回去喚人洗漱,特別囑咐把衣服洗幹淨點。鳳姐做完了月子,已經能下地走動了,他回來時她正給孩子喂奶。

這也是賈琏吩咐的,府裏的奶娘一律不用,生下賈蘅後就是是這樣。鳳姐本來還有些不解,畢竟現在大戶人家都是用奶娘,哪有親自上陣喂奶的。可賈琏說用奶娘以後孩子和爹媽不親,而且喝親娘的奶才能長得更好,鳳姐想想覺得有理,再加上她并不管事,外面的事有賈琏呢,她比較清閑,喂喂孩子也算有些事做。已經生過一個了,再帶一個也就駕輕就熟了。

他進來逗了逗一雙兒女,只覺得從心裏到手腳都暖了。鳳姐見他一臉的土,心疼的忙喚人擡來熱水,屋裏丫鬟早下去了,只有一家四口。鳳姐把孩子放到炕上,賈蘅如今也有三歲了,小小的人在炕上逗着妹妹,鳳姐在炕邊上圍了一圈大枕頭防止孩子掉下來,自己親自給他搓背按摩。

他舒服的哼哼着,鳳姐道:“這一個月可把你累壞了,這下能好好歇歇了吧?”賈琏閉着眼睛:“是啊!蘅兒洗澡沒?讓他也下來,我們爺倆兒一塊兒洗。”鳳姐笑道:“到時候他撲騰上一地水!他現在可皮了,到處搗蛋。”賈琏笑道:“男孩子嘛,這也正常,你可別拘着他!”“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鳳姐笑着使勁搓了下,“我就是防着他磕着碰着。好了,搓完了。”回頭叫:“蘅兒,過來,你爹找你洗澡呢!”賈琏沒繃住笑出了聲。賈蘅乖乖過來,被鳳姐脫了個精光抱進了浴桶,父子兩個嘻嘻哈哈的打了通水仗,炕上的小女兒也嘿嘿的咬着手指笑起來。小小的院子裏溫馨滿滿。

另一邊寶玉回了院子,剛進門黛玉就撲了上來:“小心!”一記飛腳踢來!寶玉向後一仰,一只手迅捷無比的抓住了她的腳踝。黛玉在空中一個翻身,另一只腳直向他手上踢來。寶玉一驚,連忙用另一只手來擋。二人在院子裏你來我往過起招來,一時間只見人影翻飛,掌風陣陣,地上的落葉也飛揚起來,過來聽候差遣的茗煙都驚呆了!他從沒想過寶玉那麽厲害,平時柔柔弱弱的黛玉也會武功!這徹底颠覆了他的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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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還是寶玉技高一籌,将她雙手反鎖在身後,乍一看好似把黛玉抱了個滿懷。“怎麽樣?認輸嗎?”他挑眉看向懷裏的小女……孩。黛玉掙開了他的手,笑道:“的确是你比較厲害,我認輸。”“看來這陣子你挺勤勞的嘛,進步很快啊!不錯不錯!”寶玉拉着她往屋裏走,又看向從剛才兩人“抱在一起”時就捂上眼睛的茗煙:“去準備熱水,我要洗澡,再準備好飯菜。”茗煙說了個是,一溜煙跑了。

寶玉無奈的笑笑,繼續往裏走。黛玉撅着嘴:“這幾天你每天都有事,去姐妹們那裏她們不是繡花就是在屋子裏閑聊,好沒意思,我只能練功了。”寶玉笑道:“我也不喜歡女子每日裏繡花,你這樣最好!對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帶你出去那兩次,遇見的那個易風?”

“當然記得。怎麽了,你今天又見他了?你不是找人去查他了嗎?”黛玉道,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想起問這人來。“唉,”他嘆口氣,“何止是見到了!你知不知道,原來他竟是北靜王!”黛玉也驚訝了:“真的?你也不知道?”

“是啊,我沒查到人家,人家恐怕早就查到我了,今天還點名見我和琏二哥,又早就準備好了禮物,明顯是早就知道了。”寶玉嘆道,“沒事,靜觀其變吧,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說起來寶玉心中本有些不忿,覺得水溶騙了他,不過再一想自己不也是化名騙了人家麽,只是人家比自己有本事能查出來,再說還是王爺呢!這麽一想也就平衡了些,倒有些期待與這位賢王再次碰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輕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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