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此時已經入臘月,快要過年了。皇帝下旨,今年宮中過年亦不大辦,下面的官員們自然不敢太過奢靡,賈府中也只是準備好過年的東西,除夕時祭過祖,就是族人在一起吃頓飯就散了。
元宵時街上也沒有了燈會,較之往年顯得蕭條極了。又是正月十六這天,寶玉一早起來,就有茗煙過來拿着一張拜帖:“爺,這是方才外面一個小厮帶來的,說是一位易風易公子囑咐,一定要帶給您的。”
一個月過去了,寶玉差點忘了還有這麽回事。讓茗煙下去後他回房中打開來看,只見上面寫着:葉老板,上月一別,近來可好?猶記去歲今日,你我相識于元宵花燈會間(寶玉:噗!怎麽這麽像情書裏的橋段!),不知今晚可否賞臉,再到天香閣一聚?易風恭候大駕。另:賈二公子在下也一并邀請了。還有林兄。
寶玉看完後把帖子揣在懷裏,就出門去找賈琏了。此時賈琏正對着一封來自易風的帖子摸不着頭腦:“這個易風是誰?我認識他麽?”鳳姐在一旁說:“認不認識的,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嗎?你還怕他吃了你不成?”賈琏正躊躇間,寶玉忽然掀簾子進來了,看見他手裏的帖子忙拿過來一看:“他果然給你也下帖子了。”
賈琏忙問道:“你認識這個易風?他是什麽人?我又沒見過他,幹嘛給我下帖子?”鳳姐也是一臉好奇。寶玉見這裏也沒有別人,便道:“這個易風本是去年的正月十六晚上,我出去在天香閣遇見的。當時沒有房間了,那裏有我常用的雅間,我看他那仆人有些火大,未免生事就讓他們和我一塊坐了,這就認識了。前陣子我去莊子上的時候,又在天香閣遇見他了,你說巧不巧!”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賈琏還是不解。寶玉笑道:“我也是上月才知道的,原來他就是北靜王水溶!”“就是咱們上次見的那個?”賈琏驚呼道。寶玉點點頭。鳳姐卻很是高興:“王爺給你們下帖子相見,肯定是看上你們,想收為己用了!(确定不是做小倌兒嗎?賈琏吐槽……)這可是進入仕途的好機會啊!你們兩個一定要好好把握才行!”不得不說,鳳姐還是很有見識的,對這些事情也很敏感。
賈琏苦笑道:“做官嗎?我可做不了。”鳳姐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正欲說什麽,寶玉道:“鳳姐姐說得對。就像我們現在做些生意,也只是掙些錢罷了。人都說商人最輕賤,單靠這府裏日後還是不保險的,只有我們自己立起來了,才能保證日後的日子好過。如今他這是給我們機會呢,我們不妨去會會他,看他是什麽意思。”
賈琏仔細的想了想,覺得老呆在這府裏也不是長久之計,誰知道過幾年會不會抄家流放呢?還是早作打算為好。想罷便點了點頭,幾人計議已定。
皇宮裏。水泓倒在西套間的炕上,用手揉着發脹的太陽穴,長長的呼了口氣。伺候的人都被趕到殿門外了,空蕩蕩的大殿裏,只有他和水溶兩個人。水溶坐在炕桌的另一面,看着疲憊的水泓不禁道:“皇上,還是歇歇吧。如今先皇的葬禮也完了,你不要把自己逼得這麽緊,緩緩再說。”水泓就倚在一個半舊的玄色抱枕上,閉着眼養神:“你看看外面堆着的那些折子,我怎麽能閑得下來啊!還得繼續頒恩旨慰問那些老臣,高麗東瀛那邊也得安撫,還要封賞,忙得我是焦頭爛額的。你還說我呢,這陣子你也夠忙的了。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以後還有你受累的時候呢!”
水溶笑道:“皇上委以重任,我自然不敢懈怠,咱們之間就不說受累不受累的話了。”“你既說咱們之間不必客套,為何老叫我皇上?不像以前一樣叫我少寒了?我在你面前可都不說朕啊。”水泓睜開眼笑道。“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嘛,您已經是皇上了,我哪敢直呼您的名字呢?”水溶笑道,“畢竟禮不可廢,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省得被人說閑話。”
“呵,以前我是一國太子的時候也沒見你有什麽禮節。”水泓輕笑了一聲,又閉上了眼。
他想起先皇駕崩那天夜裏,天幕那麽黑,一顆星星也沒有。
他在寝宮裏侍疾,不到子時水墨逸就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一旁的太醫上前來把了脈,對他搖搖頭。他知道不行了,讓人把早就備好的參湯喂給了皇帝。他慢慢有了意識,讓其餘人退到殿外,自己把手伸到龍枕底下,摸索出一卷明黃的聖旨來,顫抖着手遞給了水泓:“泓兒,這麽多年來委屈你了。父皇一直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只是我怕樹大招風,又怕你勢大影響了朝堂穩定,才一直打壓你。孩子,希望你能理解父皇,不要怨恨。如今父皇就要死了,把這天下交給你,我是放心的。放手去幹吧。”
他默默的接過那份遺诏。多年來的不滿與委屈忽然之間全都消失了。他其實是知道父皇的擔心的,也正是因為知道,才會怨恨,才會不滿:父皇不相信我,他防着我,我是他兒子啊!然而現在看着已到強弩之末的皇帝,他怨恨不起來了:“父皇,孩兒不怨了。您放心,孩兒不會辜負你的。”他最後囑咐他一句:“忠順老王叔,他這麽多年了就等這一天,朕一直沒動他。今後他若是再有異動,泓兒你只管放手去做,到了下面父皇替你向先皇請罪!”他的心狠狠一顫,看着他蒼老的父親含笑閉上了眼睛,結束了一代帝王的生命。
外面有兵甲摩擦的聲音,在這寒冷的夜裏顯得更加肅殺。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皇上如何了?”寝殿的門被推開,忠順親王水琪大踏步進來。他如今已過古稀之年,須發皆白,然而一身戎裝竟不輸少年人。
水泓将遺诏托于掌中伸出,微垂了眼簾,然而聲音卻沉穩有力:“父皇,殡天了。遺诏命我即位。叔公,不知您深夜前來有何事。”“看來我是來晚了一步,沒能見到皇上最後一面啊!水琪抖抖胡子,哀嘆一聲,“您若是早來一步,父皇只怕去的更早些。”水泓将遺诏收起,雙手背在身後,“就看您這陣仗,我都有些吃不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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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說的什麽話。老夫我不懂。”水琪眯起眼睛,看着自己這個年輕的侄孫。“到這時候了,您也不必再掩飾了。這麽多年來您心裏的想法,我又豈會不知?就是等這一天罷了。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外面已經圍滿您的軍隊了吧?”水泓平靜地說着。
“哈哈!小子不錯!不過你知道的太晚了,我今天勢在必得!”他大笑幾聲,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我們拼死拼活打下來的江山,死了多少兄弟,憑什麽你爺爺就能坐享其成?我不服!那位置應該是我的!”
“叔公,您一大把年紀了,何苦冒險争這些身外之物呢?還要背上謀逆的罪名,受後人唾罵。我是小輩,并不想與您刀劍相向。”水泓低垂着眉眼,仿佛被圍着的不是他,“還望您懸崖勒馬。”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水琪冷笑一聲,“來人!”只聽外面一陣騷動,馬上就有兵器相撞厮殺的聲音傳來。他得意地看着水泓,等待着捷報。
外面的聲音終于停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殿內的寂靜,水琪笑着回頭,卻看見一身銀白盔甲的水溶走進來,對着水泓拜下,朗聲道:“皇上,殿外亂黨盡皆伏誅,還有忠順王府世子水墨皓一幹人等,正押解在殿外,聽候萬歲發落!”
水琪慘白着臉苦笑道:“好,好個水泓!好個北靜王!本王竟把你小子忘了!老夫輸啦!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水泓轉身望向龍榻上的水墨逸,靜靜地站了半日。
他最終也沒有殺水琪和他兒子,只是派人将他們軟禁在了忠順王府。那夜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幾個心腹都已被滅口了。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念親情。”
年輕的帝王神色淡漠。
作者有話要說: 跑完八百米的第二天,全身都好像被拆了一樣,加上頭疼,嗓子疼,感冒......命已經不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