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一天晚上賈政将賈琏和寶玉都叫到書房，托他們給林如海帶封信，又囑咐他們一路小心。待回去後又有晴雯找了寶玉來，說是舍不得林姑娘，想要一塊兒跟過去伺候。
寶玉想想覺得也好，晴雯一直以來表現不錯，也這麽多年了都習慣了，便道：“你要跟過去那是最好不過了，我是贊成的，只是這我說了不算，還得去和老太太說才行。”
他和賈母一說賈母倒是很爽快的答應了，這讓寶玉還小小的驚異了一下，本以為要磨好久的嘴皮子的。賈母其實是想着自己也不缺丫頭，寶玉也不喜歡用，既能送個人情自己又沒損失，沒必要不松口，不過一個小丫頭，她壓根沒放在心上。
第二日榮府正門外，寶玉的小厮們正候在兩輛翠蓋朱纓八寶車前，後面還有六七輛青綢油布車，裝的是黛玉的東西。賈母等沒有出來，只有賈政賈赦出來相送。
榮府的正門輕易是不開的，幾年前黛玉來時還是從小角門進的，上次林如海來時賈政就親從正門将他迎了進來，此次還是賈琏在賈政面前說，雖然皇上下旨斥責了林姑父，但人家仍然是揚州府知府，論官職是壓咱家一頭的，上次林妹妹來時的事人家現在沒追究，走的時候再悄沒聲息的從角門走，萬一惹怒了人家怎麽辦？
賈政想了想還是謹慎行事吧，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賈政賈赦兩人在門口又細細囑咐了三人一番，三人都表示會小心，這才拜別他們上了車。寶玉和賈琏在前騎馬，黛玉和晴雯上了車。後面烏壓壓跟了一大群小厮拉着放了東西的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門處去了。
一出了城門，寶玉就跳下馬來，鑽進了車裏，晴雯很識趣的下了，坐上另外一輛。賈琏無奈一笑，自己還是騎着馬走。
寶玉進去挨着黛玉坐下，黛玉懷裏正抱着那只兔子，它自被他們帶回來就一日日長大了，如今一眼看去就像個雪白的肉團兒，毛茸茸的，倒是有幾分憨态。黛玉給它起名雪兒。
見寶玉進來，她把雪兒放在一邊，笑道：“你怎麽這麽性急，也不多做做樣子。”寶玉笑道：“都到了外面了，又都是我們的人，怕什麽。”說着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嘬着。
“對了，北靜王還托我向你道聲別，他這幾日朝政繁忙，抽不出身來送你。”黛玉搖頭笑道：“何必如此，他有這份心就行了，我又不會怪他。”二人說說笑笑，不覺已到了碼頭邊上。
賈琏叫了停，上車來與寶玉商量道：“你說咱們是走陸路呢還是走水路呢？走水路是快些，不過在船上比較累人，走陸路安全方便，就是時間比較長一些。”寶玉掀開簾子朝外看了看，回身笑道：“你不是都已經停在這兒了嘛，想必已經有決定了，還來問我幹嘛？我又不懂這些。”
賈琏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無所謂，只是怕林妹妹身子受不住。”寶玉笑道：“你忘了？你接她來時不就是坐的船嗎？那時也沒什麽事，如今她的身子早就好多了，自然更無妨了！”
賈琏點點頭，“那我就派人去租船了。至于東西嘛，反正咱們也不趕時間，就讓你的茗煙帶着人從陸上走吧，你看呢？”寶玉點頭：“全聽你的。只是最好租條大船，住着舒服。”
“這個自然。”賈琏應了一句便下了車，自去吩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一行人租上大船往揚州而去，另一邊榮國府內，鳳姐早上送走了賈琏，雖然對賈琏這時不時的出遠門有些不爽，不過幸虧有兩個孩子在身邊，還有那些鋪子上的事情要處理，倒也不是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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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這幾年也是越發伶俐了，或許剛來時她也是有入了賈琏的眼然後做姨娘的想法，不過都這麽多年了，賈琏對鳳姐如何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早就歇了那心了，只是老老實實為主子辦事，也許日後主子還能給她找個好人家。
鳳姐從賈母那裏回來了。今天王夫人薛姨媽都在，一早上就是說黛玉走了她們如何不舍都不敢相送的是，鳳姐只得在旁附和，聽了一肚子膈應。
李纨在座，見衆人說得差不多了便笑道：“寶玉這次回來怕是還要用功讀書的吧？”王夫人笑道：“那是自然，這下清淨了些，正是用功讀書的好時候呢！”
這不是擺明了說黛玉影響了她兒子讀書嗎？頓時鳳姐和邢夫人心中都想到，她這麽露骨的說出來，老太太會眼看着不管嗎？
果然賈母輕飄飄的看了王夫人一眼，道：“寶玉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個會被其他事影響的人，他既說要讀書，那就不會受影響的，你大可放心。”說完還看了薛姨媽一眼。
王夫人心中一凜，忙堆起笑意：“老太太說的對，是媳婦愚鈍了。”薛姨媽總覺得賈母看她那一眼別有深意，心中千回百轉，面上也只能笑着稱是。
李纨又道：“老太太，我想着蘭兒也不小了，一直都是跟着家塾讀書。”賈母眯着眼道：“嗯。怎麽了嗎？”
李纨咬着嘴唇：賈蘭只比寶玉小幾個月，如今也有十四歲了，因為有寶玉在前，他好像成了小透明，那孩子又是個內向腼腆的，久而久之大人們只有偶爾才會想起來，二房裏還有這麽位長孫呢！李纨總是不甘心自己孩子就這麽被人遺忘的，所以今天鼓起勇氣來，想為孩子多博博眼球。
“我想着，寶玉那孩子從小就是個聰明的，他雖比蘭兒大幾個月，也沒到家塾裏上過學，可功課已經很深了，不如這次寶玉回來以後，就讓蘭兒也跟着他二叔讀書，也好有些進益。”
她一口氣吐出這麽些話，說完就屏住呼吸，看着衆人的臉色。
邢夫人和鳳姐倒無所謂，臉上只是笑着，王夫人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怎麽想，薛姨媽更是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務事，幹脆閉口不言，賈母則是笑着聽完，然後也不說話。
李纨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按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一家子嘛，互相多走走也是應該的，可是李纨就是怕王夫人會以為自己想讓賈蘭将來超過寶玉——雖然她也不能說沒有這樣的想法……
但她目前的确是還沒想那麽遠，只是想着賈蘭能和寶玉賈琏走得近些的話，在大家面前露臉的機會也就多些，不至于被人忽略。至于超過寶玉嘛，她覺得孩子那麽争氣，假以時日肯定不成問題的。
半晌賈母方笑道：“你說的也不錯，寶玉是個好的，琏兒如今也出息，讓蘭兒跟着他們只有好處，我是沒意見的。”說完看向王夫人和邢夫人：“老大媳婦，老二媳婦，你們呢？”
邢夫人本來就沒什麽意見：“我也覺得不錯，全聽老太太的。”
王夫人方才想了半日：蘭兒也是自己的孫子，到時候若是都能金榜題名，自己臉上豈不更有光？況且老太太明顯是更喜歡寶玉的，自己的位子穩如泰山，暫時還不必擔心李纨，便也笑道：“媳婦自然是願意的，寶玉和蘭兒，一個是我兒子，一個是我孫子，我自然是盼着他們都好的。”
賈母點點頭：“那就好。只是若是三個人讀書，那院子恐怕有些小了。不如找人另收拾出一間院子來做書院，那樣地方也寬敞。”王夫人忙道：“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媳婦會下去交代他們的。”
賈母道：“你每日事情也不少，這件事不如就……交給鳳丫頭去辦吧，反正琏兒剛走你肯定閑的發慌，給你找點事幹！”後半句話是對鳳姐說的。
王夫人瞬間覺得自己被打臉了，鳳姐起來笑道：“老太太太了解我了！我正愁沒事幹呢！只是我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難免會有纰漏，到時候還得向太太請教呢！”賈母笑道：“那是當然！有什麽不懂的只管去問！”王夫人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從賈母房裏出來，李纨心滿意足的回去了，王夫人和薛姨媽去說體己話兒，邢夫人竟然破天荒的要到鳳姐那裏，說是要去看看孫子孫女，鳳姐便與邢夫人攜手回了院子。
賈蘅已經六歲了，前幾年開始賈琏就開始教他讀書寫字，這次出遠門，賈琏提前給他布置好了功課，他是現代人，雖注重學前教育，但也不願讓孩子變成書呆子，所以課程不多，還囑咐小厮們多帶他去外面玩玩，捉蛐蛐，騎馬射箭之類的，男孩子們就該活潑好動。
有鳳姐在正房耗這半天，賈蘅已經完成了今天的早課，背了一篇文章，晚上還要寫二十篇大字的。現在正在院子裏射箭呢。
賈琏專門在院子裏設了個箭靶，給賈蘅做了把小弓，正好他能拉動。
他戴着一枚小小的牛角扳指，賈琏留下的小厮名喚阿水的在一旁看着，不時讓他歇一歇，喝口水，還要小心他傷到自己。賈蘅瞄準紅心，放出一箭，正中靶心。他剛放下弓長長出了口氣，就聽見身後鳳姐的聲音：“好！蘅兒真厲害！”
他扭過頭來，小跑到鳳姐身邊抱住她的腰笑道：“娘，我已經背過書了！”鳳姐笑着摸摸他的頭：“娘知道蘅兒聰明，來，快見過祖母！”賈蘅從鳳姐身上下來，對邢夫人行了個禮，笑道：“祖母好！”
邢夫人對這個孫子也是很疼愛，她扶起他來笑道：“好孩子快起來！祖母給你糖吃！”祖孫二人說了會兒，鳳姐便請邢夫人進屋，邢夫人因問：“怎麽不見巧姐兒？”
巧姐兒就是賈琏女兒的小名，他懶得再費腦筋想，幹脆就借用一下，不過大名還是得取，就叫賈芷，如今年方四歲。
鳳姐道：“想是平兒帶她去院子裏玩了，蘅兒要讀書，她在這裏就會搗亂。”邢夫人點點頭，道：“蘭兒也要讀書了，你想不想讓蘅兒也跟着？”鳳姐一愣，“蘅兒？他還那麽小，再說有二爺督促着他呢，沒必要去吧？”
這都弄成個小書院了麽！争着要入？邢夫人見她确實沒想法便也沒再提，又道：“老太太讓你看着收拾書院，你可別太急了，有事還是找你姑媽拿主意，雖然不是什麽大事，還是穩一些好。”鳳姐點頭表示記下了。
邢夫人又坐了會兒便走了，鳳姐親送到門外，回來還想着：“太太怎麽會突然來提醒我？”
幹脆不多想了，剛有人來回事情巧姐兒也回來了。原來她回來也是有功課的，賈琏不放松對女兒的教育，也适當的給她布置了一些，不過就是讀些簡單的書，寫幾張字罷了。
不覺一日就過去了，鳳姐帶着孩子們早早歇下了。另一邊寶玉等在寬敞的大船裏吃過晚飯也是早早回房去了。這船夠大，行駛得很平穩，沒有人出現暈船的症狀。寶黛的房間挨着，賈琏一間，晴雯一間，其他下人們大多是幾人一間擠着住。
黛玉躺在床上想着遠在揚州的林如海，不知他現在處境怎麽樣，官場上的那些勢利眼有沒有為難他。
船在運河寬闊的水面上行駛着，天上的繁星倒映在水中，随着波濤輕輕晃動着，如夢如幻。
作者有話要說： 貌似扯了一章的廢話......碼字碼的腰酸背痛......果然看文比寫文幸福多了T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