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皇上,這是微臣和其他幾位學士共同推選出來的幾份優秀的文章,其中第一位就是一個叫顧安的人所作,其文如行雲流水,自有一番清峻氣度,且切合主題,論述清楚,微臣認為可得頭名。”

林如海站在下面,垂首對水泓禀告。案上堆着幾份卷子,水泓饒有興趣的翻看,閑閑道:“哦?這個顧安真有這麽厲害?”林如海躬身道:“這是我還有幾位大人的看法,不過……”“有什麽話就直說。”

“是,”林如海頓了頓,“還有幾位大人覺得,賈寶玉的文章,立意獨特,見解新奇,辭鋒犀利精準,別具風格,與顧安之作不相伯仲。”水泓眯着眼:“你們為難了?”林如海道:“一切自然由皇上做主,臣等只從旁襄助而已。”

“朕知道了,這些文章朕都會看的。你們也忙了這麽多天了,可以好好休息一陣了,讓衆位學士們都回去吧。”水泓往後一靠,擺手讓他下去。林如海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多少也知道這位皇帝本性是有些散漫的,也不覺得是被看輕了,躬身退了出去。

“顧安……”水泓一手覆眼,喃喃道,“顧家麽……倒是人才輩出啊……”

在寶玉和黛玉後面當了半日的電燈泡,水溶下午就受不了跑回來了,“那兩個真的是甜的發膩啊!我都看不下去了!”他急吼吼的跑進水泓的書房抱怨着,再看到他書案上堆着的幾摞卷宗以後就耷拉下了臉:“好嘛,這下是現成的苦力送上門來了。”

水泓就那麽笑眯眯的看着他,正愁抓不到人呢,他就跑回來了,“呵呵,你來得正好,快過來幫幫忙,我一個人看不過來。”水溶苦着臉坐下,拿起一份來看:“咦?這不是寶玉的嗎?”水泓微微一笑:“幾位大學士說有狀元之才呢!你可要看仔細了。還有一個叫顧安的,與他不相上下,正好我有些不知如何抉擇,你來提提意見。”

他看着自己弟弟認真地看着那份考卷,勾唇一笑,垂下睫掩住了眼中的幾抹精光。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等寶玉賈琏他們知道賈母等人回到了都中,已經過去一個月了,皇後的肚子更大了,水泓護的很緊,胎很穩當。已過十月份,天氣漸漸轉寒,大家都換上夾衣了,揚州城中還滞留着大量的學子們等着放榜,熱鬧繁華依舊。

十月二十八晚上,皇後發動了。其實她這個時候生孩子還是挺不錯的,天氣冷,容易收口子。經過一夜的煎熬,終于平安誕下了一個小皇子,水泓和水溶連帶着賈琏寶玉等都在前面的書房裏等了半夜,黛玉本也要等着,被寶玉趕回去睡覺了,鳳姐要管着自己的還有皇後的兩個孩子,也去休息了,只有幾個男人。

當二皇子被嬷嬷洗幹淨裹在襁褓裏以後,水泓湊過去看了幾眼,又急急去看皇後的情況了,留下的賈琏是早就經過事的,自然不覺得有多稀奇,只有寶玉和水溶,好奇的圍着小寶寶,一會兒摸摸鼻子,一會兒摸摸嘴巴,像在打量什麽物件似的,瞧得賈琏嘆笑不已。

十月三十日晨,皇後誕下二皇子,龍顏大悅,賜名水行牧,十一月初三放榜,欽點新科狀元郎顧安,榜眼賈寶玉,探花是一位姓趙的,據說已經有四十多歲了。此次恩科共取士三百名,求精不求多,所以在全國的舉子中脫穎而出的三百人無一不是精英,一時間舉國沸騰,來往報喜的驿差絡繹不絕。

“你不要多想,是我和皇上兩人評估,再結合各位考官的意見,最終這麽定下來的,說起來你們兩個的文章本是差不多的,只是他還是比你老練圓融些,所以……”放榜後的第二天,林府裏,水溶對寶玉道,“再說你已經是武狀元了……”

寶玉笑着打斷他,“好啦,我又沒生氣,你們自然是公正的,說實話,能得這個榜眼我也已經滿足了,畢竟一開始想的是世上有識之士那麽多,哪能顯得出我這麽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呢,這樣我已經很滿意了。”說完看了看旁邊的黛玉,挺挺胸脯:“武狀元,文榜眼,說出去也是招人羨慕得很呢!”

水溶本還擔心他會不會因此心生芥蒂,見他這樣說,又仔細看了他神情,發現确無異色,這才放下心來,看向賈琏:“阿淮這次是第七名,也不錯了。”賈琏神色輕松,笑着挪揄道:“我這麽個半路出家的,竟也能擠進前十,你們不會是放水了吧?”

水溶笑起來:“瞧你說的!放心吧,絕對貨真價實,你當得起的。”說完做出一副愁悶的樣子,“皇上這幾日都忙着陪嫂子,我可要閑死了啊!”黛玉笑道:“你怎麽不去看二皇子呢?不是喜歡逗小孩子嘛!”“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沒勁,還臭臭的,我才不喜歡呢!”他嫌棄的撇撇嘴。衆人都笑起來。

等大家散了以後,寶玉想起一事來,換上黑色棉袍,系好腰帶,蹬一雙黑緞面羊絨棉靴,披上一襲純黑色的大鬥篷,脖子周圍是一圈黑的發紫油光水亮的貂皮圍脖,墨發如瀑,面如冠玉,器宇軒昂,就要出門去。

他走出院子,路過黛玉院子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帶她出去,過了會兒還是走了進去。黛玉見他這幅打扮不禁奇怪,道:“這是要去哪兒?我還說要去找你呢!”他歉然一笑:“準備出去有點事,過來和你說一聲。”

“哦,那你路上小心點,早點回來。”黛玉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她明白寶玉并沒打算讓她一起去,所以也就不開口,有時候兩個人相處并不一定非要時時刻刻都要黏在一塊兒,也不是事事都要向對方彙報,兩個人畢竟是不同的個體,有私人空間是很正常的,黛玉是個聰明的女子。

寶玉展顏一笑,心裏暖暖的,伸手揉揉她的臉蛋,道:“好好在屋裏呆着,要出去也要穿好衣服,帶好手爐,不要仗着內功就抖單,再凍出毛病來的。”看着她的臉泛起紅色,他滿意的笑了,“等我回來給你帶梨膏糖吃,還有上次那道點心。”

從府門出來,他鑽入了一輛通體漆黑的馬車,茗煙在外面候着,等他進去坐好以後才坐上車轅。車裏三面都是鋪了厚厚的褥子的榻,每張下面都有一個大大的銅腳爐,烘得車裏暖暖的,在右手的邊角處是一張釘在地上的小幾,上面放着茶爐,水正滾得咣當咣當的,周圍有幾個杯子和一碟點心,還有一個精致的小手爐,裏面燃着上好的金絲碳。

寶玉無聲的笑了笑,茗煙這差事是越做越好了。他坐好後将手爐向外遞給了他,道:“拿着暖手罷。去城南十裏巷找顧府。”茗煙笑嘻嘻的接過來,道了聲:“得嘞!謝二爺體貼!”那匹水泓賞給他的大宛名馬漆黑油亮無一根雜毛,茗煙輕輕的一揮鞭子,它就仿佛有靈性一般,健美有力的前蹄輕輕一擡,馬車輕快平穩地向前駛去。

寶玉靠在車壁上,聽着外面從一開始的靜谧到嘈雜,他掀開簾子,見街上到處都是圍着厚棉衣的文人們,交頭接耳,有滿面喜色的接受着衆人恭喜的,有失魂落魄帶着書童往城門處走的,還有周圍酒樓裏三五個聚在一起小酌的。盡管寒冷,還是有許多商販在兩旁叫賣。種種聲音構成一幅生動多彩的世俗風情畫。

他感受着寒風透進來,吹動着長長的發,吹散了滿車的溫暖,關上了窗子,長長的出了口氣。

終于結束了,他,贏了,在這場戰役中。他投入了不少的精力和心血,這樣的結果是理所當然的,不是狀元也無所謂了。

顧安……他眯起了眼,要真是那個人的話,倒也輸得不冤。

城南……好像是個人煙較少的地方。他聽着車外的聲音再次小了起來,掀開車簾一看,只見是一條不算寬的巷子,堪堪容一輛馬車和一個人通過,倒是挺長的。他探出頭去望了一眼,想道,十裏巷,倒是挺貼切的。

茗煙在外面道:“二爺,這裏真的有個顧府嗎?”寶玉閉上眼:“你看吧,應該是有的,我也沒來過。說不定……”最後一句已是幾不可聞。

茗煙不解的眨眨眼,将手爐換到另一只手裏,繼續往前趕着。忽然看見前方好像有好多人聚在一起,再往前走,果然看見兩扇大門,好像剛剛漆過,還散發着紅色顏料的味道,看着喜慶的很。門頭上懸着一塊匾,上書顧府兩個大字,看着好像有些年頭了。門前擠着好多人,有幾個家丁正費力地攔住,口裏高聲嚷着:“各位請回去吧,我家公子說了今天不見客!”

他勒了下缰繩讓車停住,跳下來對寶玉禀道:“二爺,人太多,咱們進不去了,您看……”寶玉起身從車裏鑽出來,跳下了地,他一身黑衣,只有脖子上的一圈紫貂皮圍脖,連馬車和拉車的馬都是漆黑,整個人往那裏一站便有一種貴氣襲來,還有中隐隐的霸氣。

喧喧嚷嚷的人群靜了下來。寶玉微微一笑,向門口走去,人們竟不自覺地為他讓了一條路出來。先前那兩個趕人的家丁也看着他,其中一個帶着自己也未察覺的恭敬問道:“這位公子,不知您來這兒是有什麽事嗎?”寶玉點點頭,溫和道:“我來找新科的狀元,請代為通傳一聲,就說故人葉海來訪。”那人點點頭,笑道:“如此……請公子稍等。”說完便轉身跑了回去。

寶玉就立在那裏,身姿卓然,眉目不動,任憑周圍的人竊竊私語,不時有或打量或驚羨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冬日微微灰暗的天色下的一襲黑衣,無端給人一種冷峭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卡了,一月份有很多考試,估計以後更的會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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