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VIP]Butterfly

這家民宿唯一所剩的那個房間,比想象中要來得寬敞。

雖說不是店主口中已然被預訂走的山景房,卻也面朝山林,森樹環繞。

邁進去時只覺得舒适得宜。

葛煙往來各個國家住過不少酒店,有套房式也有公寓式,但這樣清幽且靜谧,隐在偏僻山裏的別致設計,還算是頭一回。

更別提,還是在這樣的夜晚裏。

民宿接連平地起的一層,總共三層。

往上兩層都是木制的設計,每個房間往外微突,差不多半懸空于樹林之上,離地面只幾樹之遙,單面環綠。

這單面剛好是整扇直落的玻璃窗,映着夜晚山林的漆黑。

紛飛如鵝毛的雪粒像是抛在天空的棉絮,幾乎要迎面直沖進來,洋洋灑灑鋪在正面對窗的床褥上。

站在窗邊,就這麽遙遙望過去,還能觑見遠處起伏山脈的邊沿,與被雪襯出橘紅的天際相映。

莫名有種末日前來的恍惚感。

但再怎麽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房間的設施上,也盡心盡力地去打量。

………身旁那人的存在感都不容忽視。

葛煙略微屏息,不知道是不是剛從外間的冰天雪地回來。

此時此刻站在房內,身子在驟然回溫的同時,酥意布滿了指尖,繼而一寸寸地往上攀爬,不斷蔓延。

她稍稍讓自己緩和長舒一口氣,卻怎麽也抑制不住心頭不知名意味的跳亂。

Advertisement

和她相反,沈鸫言進了房後,反倒有種在自己地盤裏圈-地的慵閑。

絲毫沒覺得不自在那般,松弛有度極了。

他擡手便開了中央空調,再往她看過來時,清冷眉眼間聚斂着疏散,“接下來怎麽說,你先洗?”

天色已晚,剛才辦理房間入住時又耽擱了會兒。

眼下這個時間點,也确實要直奔兩人來這的最終目的,收拾收拾好去休息了。

而這房間雖說不算逼仄,到底只有一間浴室………

兩人只能一先一後。

葛煙長睫垂下,末了還是點了點頭,“我先去吧。”

她應得快,沈鸫言卻是不知道想到什麽。

只目光緩緩往下,随即落在她的腳側定住,“你等下自己可以?”

他這樣的視線再明顯不過,話中意有所指。

葛煙愣了會兒,須臾幾秒很快反應過來。

這是還在提她之前在山莊裏不小心扭到的事。

那當然可以啊。

她要是不可以難道他還要過來幫嗎………

想起沈鸫言先前不由分說單手握住自己腳-踝的舉措,空氣仿佛也變得稀薄了。

葛煙原本便心略有慌亂,這會兒幹脆也不再往下細想,只是擡起眼,幅度微微朝着他點了點頭。

沈鸫言見此卻挑眉,“你确定可以?”

葛煙聽他複又問起一遍,難得無言後,稍稍揚起聲為自己辯解,“……我剛剛雪地裏就走得好好的啊,那會兒你也看到了。”

沈鸫言應了聲,只道,“是怕你不小心在浴室裏再摔。”

不知道想到什麽,他不動聲色彎唇,“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如果到時候真那樣。”

見葛煙因着這話轉眼便看過來,沈鸫言迎上她的視線,緩聲補充道,“是我進去善後。”

“………”

怎麽就聊到善後這方面了。

而論及這般的善後,她徑自在腦海裏腦補了下畫面。

她在浴室裏再次不幸扭到,沈鸫言直接推門而入……

還是從一開始就不需要為好。

葛煙制止住莫名發散的遐思,無意識地輕咬了下唇,“那我再小心點就是了………”

說着她回避他探過來的視線,目光向着周圍逡巡一圈,準備找到浴室的門去推。

沈鸫言這會兒倒是沒再說什麽,只是道,“你先進去,我出去一趟。”

葛煙都快走到浴室門口了,聽他這麽說,倏而回首看過去,連忙喚住人,“……等等!”

等到沈鸫言側身将視線撂過來,她放緩語氣,“你這麽晚了還要去哪?”

“拿點東西。”

他唇角勾了瞬,下颌朝着浴室的方向輕擡了擡,“你先去洗,在裏面等着我就行。”

“………”

---

木門被倏地打開,輕微吱呀聲傳來後,複又輕輕阖上。

等到沈鸫言的身影徹徹底底地消失,繼而完全地被隔絕在門外——

葛煙的視線才愣愣從那處收回。

她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還沒往浴室裏邁,倒是先被他的這一舉措給絆住了接下去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錯了。

好好的一番話……

被沈鸫言說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什麽叫在裏面等着他?

先前的那股繁亂像是不斷往裏注油引起的火星,頻頻迸起後,再次上了後勁。

葛煙眼睫微顫,幹脆徹徹底底地不去想,轉眼将目光落入旁側。

大概今夜原本就涔生了不安分的因子,擋都擋不住。

毫無預兆地,她的視野在此時此刻,又緩緩地展現出一張靜靜放置着的床。

房間裏原先用山木枝桠的自然屏風做了區域之間的小小隔斷。

這張床就落于屏風之後。

因為結構設計,住客進門以後擡眼望去,還得稍稍繞個彎才能走到床前。

葛煙方才光顧着和沈鸫言說話,最是被她所忽略的這張床………

其實才是今晚的重中之重。

她再望去。

床頭燈并着先前的主燈在剛才進門時便一齊亮起了。

靠近屏風那塊兒的光皆是它所貢獻。

燈落下時将一小片較為深刻的光影落在床的正中央。

圈圈地暈開後,就這麽淡淡攏着。

床有且僅有一張。

………到時候該怎麽分配?

葛煙定定地凝視了會兒,想起今晚待會兒,脊背上仿佛有螞蟻爬着噬過。

只是這個問題到底是無解,不如……等沈鸫言回來再說?

想着還要去洗漱,葛煙斂下心神,拿了這邊衣櫃裏标配備好的睡袍,緩緩邁入浴室。

這裏的浴室不大不小,除卻放置的有浴缸,淋浴處的幹濕區也額外分開。

雖說是民宿,房間配備的設施也較為幹淨講究。

內裏應該是放了森林氣息的香氛,在鼻間輕繞,隐隐間透着清新。

她褪了衣物,開了浴霸和暖風機,徑自摁下熱水按鈕。

畢竟還是凜冽的雪天,浴室內再怎麽調高溫度,都抵擋不過自空氣縫隙裏摻和着的冷意。

葛煙瑟瑟之餘,長睫被凝濕,伸手去揉開那股遮蔽了視野的水滴。

待到目光重新恢複清明,她朝着一側牆上所挂着的浴袍看去………

倏而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衣服腿下後之後随時可以用浴袍替換。

可貼身的那些呢?

葛煙這會兒才後知後覺。

原本以為拿到浴袍便算是解決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妥。

被忽略掉的貼身衣服該怎麽辦?

嘩啦啦的熱水仍是流淌在肌膚之間,在浴室內裏冉冉升騰起熱霧。

近乎白茫一片的水汽中,她的思緒好似也在這樣的朦胧萦繞間離家出走了。

不知道憑白放空了多久,等到再回神,葛煙輾轉聯想起說是出去一趟很快回來卻在此刻仍然未歸的沈鸫言。

……如果是拜托他呢?

這樣的想法僅僅是在腦內存留片刻便被利落地揮退。

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嶺處,哪裏來的地方供她選擇?

起碼在起點便是件不可能解決的事。

想着該會兒到底該怎麽辦,葛煙任憑熱水沖刷熨帖着自己。

就在這時,不知是房屋太過安靜,還是隔音不好且浴室內僅僅只有淋浴的聲響。

自門口處那裏倏而傳來“滴——”的一下。

随着啪嗒一下的利落解鎖聲,木門在被推開時,傳來窸窣聲響。

進門,關門。

而後是房卡貼緊凹槽順利貼合的金屬音。

這些全程不過幾秒,不輕不重。

卻是異常清晰地傳入耳中。

………是沈鸫言回來了。

而像是印證了她的想法那般,腳步聲緩緩朝着浴室門邊靠近。

一步兩步。

直至一道格外修長颀然的身影顯現在門上。

他停留幾秒,再擡起手時,不急不緩地輕叩兩聲。

因為是單面磨砂的玻璃門,只自內而外能看清些許模糊形狀,葛煙停了瞬,迎着這聲便看了過去。

隔空輕聲問道,“………怎麽了?”

“你過來門邊,拿下東西。”沈鸫言說。

葛煙聽此停了淋浴開關,稍稍用浴巾裹住自己。

她心中的猜想仿佛隐隐地便有了雛形,但到底是沒有确認,朝着玻璃門那邊就緩緩地靠了過去。

葛煙将門打開也只留了一條窄細的縫隙。

下一秒,一個紙制的木色袋子就這麽自外遞了過來。

憑空出現在浴室內裏。

随之而起的,則是沈鸫言清淺的嗓音,“都是一次性的。”

“……嗯?”

她有些不明所以,因為正在沐浴被打斷,嗓音還透着些黏音。

沈鸫言卻是直接道,“拿去用。”

冷空氣這會兒順延着縫隙便往裏鑽,葛煙忍着那股逼人的涼意,到底是沒再多有停留,伸手便将沈鸫言遞過來的袋子接住。

等到再關門,她斂眸将袋子打開……

先前的那份隐隐猜想終于在此刻證實,也落入了實地。

她總算明白過來剛才沈鸫言讓她在浴室裏等着他的意思了。

原來他是去找房主要了這些必用品嗎……

葛煙斂下眼睫,伸手拿出內裏的東西,視線在上面凝了會兒。

---

随着門複又被緩緩關上的輕微動靜。

像是有了結界那般,門內門外再次分割成兩個世界。

先前自內裏透露出的些微水意被室外的空氣稍稍掠去,帶來更為深刻的冰涼。

沈鸫言目光落在門上,想起剛剛門縫瞬開時的場景。

朦熱的水霧中,她的嗓音便隐在門後,近在咫尺。

一小截瓷白纖窈的手腕露出,仿佛被褪去外殼的蓮子,嫩生得晃眼。

雪膩如細細研磨的珍珠粉,水珠滴露在上方,依稀還能反出白光。

白汽團團抱住水色,經由縫隙争先恐後将悶緊的氣息終于放出來時,也裹挾出她身上馥郁的香氣。

幽幽袅袅地散在空氣裏,異常張揚。

沈鸫言喉結微動,目光仍是落在門上,原先清淩的眸光在此刻沉得幾乎見不到底。

他無聲失笑了下,往後幾步退在落地窗旁的小露臺上,推開能打開的另外小半邊窗,拿出一根煙夾在指骨間。

不知想到什麽,遲遲沒有點燃。

其實今晚前也還碰過。

纖細如瓷般脆弱,仿若在下一秒便能折斷那般,就這樣落在手間。

只是那會兒她半伏于軟塌之上,仰起長頸時眼眶含着薄薄的一層水意。

抗拒之餘,倒也任由着他去了。

倒不像現在,像是被終于薅好了毛卻轉眼忘恩負義的小狐貍。

收起小肚皮便驀然縮回窩裏,懵懵然間只用綿延勾人的幾嗓以表達謝意。

他唇角勾了瞬,視線幽幽然向遠山間撂去,指間的煙再也沒動。

---

浴室門再次開啓的瞬間。

葛煙擦拭着被打濕的發尾,緩緩地朝着外間邁。

意料之外的,室內好像沒人。

就在她想着難不成這人又出去的下一秒,自落地窗旁的露臺窗邊,正立着一個人。

夜色被晃搖着的樹林打磨,雪也似是放緩了降落的速度。

沈鸫言不知道什麽時候褪了大衣,只穿了件襯衫。

他微微躬身,就這麽站在那裏,雙手随意地搭在欄杆上。

像是在看雪,又像是在看遠方的山。

葛煙眼尖,很快便發現他修長骨感的指間夾了根長煙。

只是再細細地往空氣中輕嗅,好像一丁點兒的煙味也沒聞到。

她剛要啓唇說些什麽,沈鸫言卻是率先轉過了頭,目光直接睇過來,“洗好了?”

“嗯………”

“那我進去。”

葛煙點點頭,“衣櫃裏有男款的睡袍,你記得去拿。”

沈鸫言點點頭,拎起衣服後很快便進了浴室。

見他的人影徑自消失在目光所及之處,葛煙視線往四周逡巡了番,很快便在沙發旁的中式茶幾上看到了另外的東西。

和房間裏剛邁入那時的擺設不同。

這些應該都是沈鸫言剛才出去時才拿過來放好的,都是些必用的物品。

葛煙輕輕撥弄了會兒,從裏面挑了充電的設備,準備給自己手機充電。

她手機差不多一直是關機狀态,整個晚上都沒電,誇張點往外說相當于是失聯了。

只是幸好她也沒有什麽必回不可的信息要察看,所以也無大礙。

充電的口只落在床邊的兩側,葛煙耷拉着拖鞋半坐在床沿,将充電線安好靜待着手機開機時,只覺得房間內好似很突然地就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這樣的安靜讓她因為沐浴而被沖刷走的那股輕顫再現。

先前莫名的感覺複又重回心頭,她也沒能忍住,擡眸朝着浴室的方向看去。

很奇怪。

浴室裏一直沒傳來什麽聲響。

連帶着水流的嘩啦聲好像都顯得很輕微。

拂了拂面上殘留的水珠,葛煙盡量不去想待會兒該怎麽睡這個棘手又擾人的問題,開始緊盯着手機。

手機屏幕過了好一會兒才驟然發亮。

葛煙劃開屏幕,本來想着這邊信號不好就連個無線,結果進入到主界面時才發現信號還是有的。

雖說不是滿格,但一格也算是夠用。

不過這裏本來就是民宿,突然又有了信號也沒什麽稀奇的。

這是原先在建址選址時就該考慮好的事。

葛煙複又斂眸,直接打開微信。

意料之外的,她的微信這次蹦出來許多消息。

大致掃了掃倒也心裏有數。

部分人應該是才得了她前往參加芭蕾慈善晚宴的消息,以此紛紛來打探和詢問。

這期間摻了些關切的問候,以及是否安全到家的詢問。

裏頭最為擔心的應該是郝蘭蓉。

自今晚宴會結束後一連發了好多消息過來。

葛煙點開。

郝老師:「煙煙,回汾城嗎?以旸說了反正剛好他開車,你要是沒有人送的話,就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郝老師:「煙煙,在嗎?」

郝老師:「宴會結束後沒見到你人,你去哪兒了?」

郝老師:「你還留在山莊嗎?」

大概是一直沒得到她的回複,對方心稍稍急了,這幾段消息時間跨度也大。

最新的一條就在幾分鐘前。

葛煙打算回應,敲字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麽。

到底還是删減了幾個字,随後才發了過去。

格言從錄:「老師,我和朋友一起走了。」

格言從錄:「不用擔心我哈。、

郝蘭蓉估計是一直惦念着。

看她回複以後消息幾乎是在下一秒就來了。

郝老師:「那就好那就好,看你一直不回複,我還以為怎麽了。」

郝老師:「不過你是回汾城吧?現在是到了嗎?」

葛煙看到這條消息。

心想回汾城的途中……也算是到了?

她再回複好後,郝蘭蓉的消息複又進來——

「好的,我就怕你是一個人不安全,有朋友陪着到了就好,老師等到現在,先去睡了。」

互道晚安後。

葛煙的視線卻是緊緊盯着聊天框裏的那個詞。

一個人在夜晚獨行是有些不安全。

………兩個人呢?

可能也不是安不安全的事,起碼此刻她油然而生一股近乎淩遲的感覺,亟待那人的發話,有一點思緒難安。

沈鸫言是在她回複完郝老師的消息後沒多久才出的浴室。

他甫一出來便去了床對面的沙發上坐着,低垂着眼看手機。

略濕的黑發垂在額前,冷白的膚被水汽蒸騰過,莫名帶了點欲。

沈鸫言應該是在處理什麽事務,坐在那裏便久久未動,不曾移開分毫。

葛煙用餘光瞟他幾眼,須臾過後,腦海裏倏而冒出根苗。

像是被春風輕撫過後長出新芽。

她也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

沈鸫言這幾乎駐紮在沙發上的舉措是不是也能說明。

他今晚是打算在那上面睡的?

雖然中式的沙發略有些狹窄和硌人。

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這樣也好,也不用問到底怎麽分配的了。

心下稍定,葛煙半坐于床榻之上,朝着沈鸫言那邊看了許久。

目光專注到他有了察覺,就這麽緩緩擡起眼,朝着她望過來。

視線在空中交彙時,葛煙清了清嗓子,率先發了話,“那個……你打算睡了嗎?”

沈鸫言沒回,卻是反問,“你要睡了?”

“嗯。”葛煙看他仍是坐在那裏,繼續道,“你要是還要處理什麽文件之類的就繼續處理吧,不用管我,我這邊先………”

她一句我這邊先睡了還沒說完。

沈鸫言已然收起了手機,從沙發上站起,擡腿便朝着床褥的尾部邁來。

葛煙話語倏而喀在嗓間,就這麽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直至停在了另一邊的床褥邊沿。

看他的模樣。

應該也打算睡在床上。

“………”

她先前以為他一直坐在沙發軟塌那邊,是想着在那邊将就一晚。

沒曾想………

葛煙心下怎想便怎麽将之訴出聲,她近乎是脫口而出,“………我還以為你要睡那邊。”

“沙發不夠長。”

沈鸫言話落低頭垂眼,視線輕睇向她,不緊不慢道,“一起開的房,我是不是也有床的一半使用權?”

---

主燈被熄滅,室內只留了床頭小燈。

直至到了和沈鸫言一并睡下,各自躺在大床兩側的這一刻。

哪怕中間還隔了條軟墊,葛煙也還是稍稍沒反應過來。

事态驟然翻轉不過十幾秒,她所糾結的那些統統沒有奏效。

手機在此刻也沒了吸引力,她幹脆直接窩進被間,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想起今天所發生的所有事。

一幀一幀如電影般放映。

起承轉合之餘,竟不像是一天之內會發生的事。

而在這些許起伏的事中,大部分都落有沈鸫言的身影。

有他落于廊檐之下的清挺身形,半蹲于她身前斂着目只默默的動作,在大雪裏陪着她一起前行的背影,以及此時此刻,躺在她身邊氣息在空氣中交錯比拟。

從山莊開始一步步到了現在落腳的民宿。

葛煙在新奇之餘,只覺得心間像是下雨鑿出的坑窪,半瓶子晃蕩着水那般,要滿不滿。

不知過了多久。

她還在這裏徑自沉思,眼簾上方罩下來的昏黃燈暈卻是倏然被截去半邊。

身側的床褥有輕微起伏的動靜。

葛煙再從被褥中擡頭,沈鸫言不知何時半撐起身,稍稍側過臉,便朝着她這個方向靠近。

視野裏有關于他的畫軸愈發擴大,随着那股特有的清冽緩緩在周遭散開來,葛煙腦內的警-笛聲,也随着沈鸫言片刻不停的靠近,來到了瀕臨的邊沿。

“………你要做什麽?”

葛煙裹緊被褥的動作很迅速,像是驚弓之鳥,埋着頭便去了砂礫裏。

不過這會兒的她沒地兒往後再退,只能擡眼直視過來,用目光來制止他接下去的動作。

“葛煙。”沈鸫言斂下眸便睇她,語調不緊不慢,“如果我真要做什麽,你現在才防備,是不是有點太遲了?”

“………也不是說防備。”

就是論及這樣特殊的夜晚,他的靠近讓人毫無預設。

更甚于……頗有點獵人耐心等待獵物只在最後才現身的意味。

她下意識反應便是如此了。

但這番話也沒起作用,她話落後沈鸫言竟是一副更要傾身往前的模樣。

欸欸欸………

就在葛煙差點沒伸出雙手要去抵住他清勁肩側時,沈鸫言這才堪堪停下,好笑地看向她,“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不等她回應,他緩聲道,“我只是來關燈。”

“………”

随着這句結束,沈鸫言似是擡了擡手。

床頭兩側的小燈也緊跟着盡數熄滅。

葛煙再眨眼,眼前驀地迎來黑暗。

比起目前還沒有适應且完全看不清的目光,其餘感官被黑夜無盡放大。

葛煙明顯感受到床榻往下的輕微凹陷,伴随着他的動作一起,很快歸于平靜。

但這樣的平靜未能催發睡意。

她輾轉反側許久,空氣那段倏而傳來沈鸫言的嗓音,“怎麽不睡。”

那聲音近在咫尺,仿佛就落在了耳邊,葛煙耳郭被刮得有些癢,再開口時喃喃道,“………你不也是。”

這樣的夜晚本來就有些莫名。

她暗自适應了會兒,輕輕地舒了口氣打算去睡。

然而就在她想轉身往窗邊那端側躺時,發現了不對勁。

她下意識喚他,“沈鸫言………”

他應了聲,音調清越攜着些許淳然。

然而再好聽也比不過現在突如其來的狀況。

葛煙複又轉回去,在往他那個方向側身的期間,複又輕喚了他一聲。

只是意料之外的,沈鸫言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望了過來,視線和她的正好撞在了一起。

目光交彙的那一刻,兩人呼吸交錯。

黑暗中他的眸光漆沉,仿佛能透過這樣的夜色将她看穿。

可葛煙卻顧不得其他,徑自望入他凝如雲霧的眸中,嗓音窘迫中透着無盡羞赧,“………你壓到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