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獻舞
“好了好了,你們別打趣蘭才人了。”年紀稍大的文昭華突然出聲道:“有新人伺候皇上是好事,今日是皇後娘娘壽宴,可不是你們争風吃醋的時候。”
幾個挑事的妃嫔都不再說話,扭過頭各自聊着聊着,好像剛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閑話家常。
趙淑容也是笑着沒有說話,繼而去了院子另一處與人賞花交談。
只有吳婕妤尋了過來,左顧右盼間拉住沈榆的手,語氣清淡:“娘娘說的話還是要思量一二,一味的忍讓可換不來尊重與道理,只會讓人得寸進尺。”
沈榆一副欲言又止,低着頭一言不發,像是因為出身卑微不敢與人辯解。
恰好這時于尚宮從內殿裏頭出來,聲稱時辰已到,還請她們随皇後娘娘一同前往宗祠祈福。
後宮佳麗三千雖然言過其實,但也差不到哪裏去,侍寝過沒侍寝過的加起來有百餘人,按位份沈榆已經站在了隊伍的最後端。
等皇後與各宮主位妃嫔出來時,她只能依稀看到幾抹顏色,随着那浩浩蕩蕩的儀駕出發,衆人又行了一刻鐘,才抵達宗祠外頭。
低位妃嫔自然是沒有資格進去祈福的,包括德妃等人也是如此,只有中宮才能進去上香,正宮就是正宮,縱然德妃與賢妃行中宮之權已久,可只要皇後還在,爾等終究是妃。
恰逢今日日頭大,雖然不曬,可這樣站久了也會令人乏累,等一套流程下來,入席時已經到了午時。
按照位份沈榆坐在看見大殿的角落,旁邊是一個與德妃一般年紀的李才人,大概是太子府時就在的老人了,但是因為還未侍寝,而且又沒有家世,哪怕到了宮裏位份也不高,宮裏這類人數不勝數,而受寵的永遠都是那幾個家世好,或些樣貌拔尖的妃子。
這世間哪有絕對的公平,出身基本就決定了一切,不努力就會一輩子碌碌無為,然後被資本家踩在腳下奴役,不知道哪天就當了上位者博弈下的替死鬼。
沈榆覺得自己這不叫野心,當了皇帝還想着統一天下,更何況她們這些底層人民,她有的只是一個人對未來生活的規劃,沒有規劃的人生就是一盤散沙,永遠找不到方向。
“這果酒當真清甜。”
見她與自己搭話,旁邊的李才人有幾分受寵若驚,雖然同為才人,可對方如今聖眷正渥,與她們這些久居宮闱無寵的人自然不同。
于是連忙接話,“是啊,我尋常也沒有吃過這麽好的酒。”
宴席還未開始,但大部分人已經入座,簾子另一頭是朝中重臣,中間的舞姬們已經開始了翩翩起舞,絲竹管弦聲格外悅耳。
“如我們這般,也就只能在年節時分才能嘗一嘗這些好東西。”沈榆語氣透着感慨。
李才人頗有幾分不解,“妹妹如今正值聖寵,想要什麽會沒有?”
沈榆盯着殿內的舞姬們,面露惆悵,“君恩如雷霆雨露,來的快去的也快,誰知明日落在何處,我們這等人便是去了禦膳房,那群奴才也不會将這些好東西給予我們。”
宮中尤其看重家世,李才人一時間也頗為感慨,皇上的心思變化莫測,昙花一現的寵妃多不勝數,誰又能保證今後的日子盛寵不衰呢。
“妹妹何必如此想,好歹你受過皇恩,旁的人甚至連皇上面都沒有見過。”李才人安慰道。
好像被她安慰到,沈榆笑着端起酒杯,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目光斜向黎貴人的方向,如德妃所言,黎貴人果真與阮貴人一桌,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麽,好像格外熱切。
沈榆靠坐在椅子上靜靜欣賞着歌舞,但其他人今天怕是心不在此。
“皇上駕到!太後娘娘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霎那間,一道高亢的聲音響徹大殿,衆人聞身而起,繼而齊齊跪倒在地,聲音震耳欲聾,“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由于隔的遠,沈榆看不清三人面貌,只聽見上首傳來一道醇厚低沉的男聲,“衆卿不必多禮,只當尋常家宴即可。”
“謝皇上!”
衆人又慢悠悠的起身,然後重新落座。
這時舞姬們也都退了下去,換上了新的一批進來,一個個身着綠色紗裙,身姿柔軟優美,配合那悅耳的絲竹管弦聲翩翩而起,并不妖嬈,反而透着幾分典雅。
“皇後娘娘今日壽宴,怎麽見緒昭容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德妃餘光一撇。
下首的緒昭容眨了眨水光潋滟的雙眼,目光偷偷看向那道明黃,聲音輕柔:“嫔妾近日受了涼,太醫叮囑不宜出來走動,可思及今日乃皇後娘娘壽辰,嫔妾定然要前來祝賀。”
女子柳眉如煙,膚色雪白,一襲鵝黃色宮裝淡雅清麗,尤其是那雙秋水剪瞳像是會說話一樣,任誰瞧了都不忍責備。
德妃面帶微笑,“一年到頭也沒見緒昭容身子好過,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在宮裏養着,想必皇後娘娘定能體桖。”
其他人都輕咳一聲掩住嘴角的笑意,這可就把她們心裏話全都說了出來,這緒昭容也就只會仗着這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勾引皇上,進宮半年身子就沒痊愈過,卻也依舊霸占了皇上半年,侍寝的時候倒是康健的很。
“娘娘教訓的是。”緒昭容低下了頭,好像不敢頂嘴。
下面幾個人的話零零碎碎落入皇後耳中,她餘光一瞥,語氣溫和,“緒昭容是好意,你們莫要揶揄她了。”
聞言,衆人是低頭不語,不再作聲,德妃端坐在那也不接話,往日還會說幾句,今日卻是沉默不少,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和旁邊的花榕說幾句這菜品如何。
不知是不是被譏諷導致委屈,緒昭容眼神透着幾分幽怨,一杯接着一杯果酒飲着,片刻間兩腮已經泛紅。
“緒昭容既然身子不适,怎麽還敢飲酒?”趙淑容略有驚訝。
其他人都不搭話,誰不知道這趙淑容最愛挑撥是非拿人做槍使,她們又不是傻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然皇上現在有了新寵,可緒昭容的恩寵也沒斷過,她們又不似德妃那般底氣足敢随意嘲諷,更何況皇上還在這。
“太醫曾言偶爾飲酒能活血養氣,今日喜慶日子,緒昭容飲兩杯不礙大事。”陳妃溫聲道。
殿前的一幕幕沈榆什麽也聽不到,反倒坐在角落裏十分清閑,與李才人也相聊甚歡。
不多時,伴随着鼓聲響起,笛聲悠揚,不知從哪撒下滿天花瓣,一群身姿纖細舞姬緩緩進入殿內,随着琴樂聲逐漸沉悶,一道鼓點響起,舞姬們長袖散開,宛若天女散花,而一個櫻紅色紗裙身影逐漸映入衆人眼簾。
女子腰肢纖細,面上戴着一層若隐若現的面紗,依稀窺見絕美面容,伴随着足間輕點,長袖輕旋,輕盈曼妙,不知從哪裏撒下漫天花瓣,其他舞姬圍繞在女子身側,形成花苞形狀,女子則猶如花苞中那一點紅,弱質芊芊嬌美動人。
沈榆捏着顆葡萄塞嘴裏,目光平靜的看着這一幕,知道今天這節目才剛剛開始。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那抹明黃,包括半醉的緒昭容,這時手心已經緊緊攥緊了手帕,為什麽總是有人和她搶皇上。
其他人也都心情沉重,猜到宮裏多半又要來個姐妹,這宮裏新人總是一茬一茬的,永遠都不缺年輕漂亮的美人。
德妃瞥了賢妃一眼,眼中流露幾分譏笑,似乎知道今天會有這一出,好不容易拿下操扮皇後壽宴的機會,有些人怎麽可能放過這種時機。
“好像是劉大人家的嫡女,年節時宮宴上您見過。”花榕湊過腦袋低聲道。
她這麽一說,德妃倒是想了起來,記憶中是個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可是再落落大方,想要進宮的機會只有選秀,但女子年紀可等不起下一個三年,所以才搭上了賢妃來這一出獻舞祝壽。
“老爺在書信中提及過,賢妃娘娘父親正在拉攏劉大人一家。”花榕壓低聲音。
似乎沒有忘記這事,德妃扭過頭看了眼那抹明黃,卻見男人面無異色,并未流露任何欣賞的痕跡。
但這也說不準,皇上的心思向來摸不透,如若讓此女進宮,必定會助長賢妃那邊的勢力,不過還好她早有打算。
給個機會又如何,爬不爬的上還是個未知數。
随着琴聲漸落,底下又換了另一批舞姬進來,好像剛剛真的只是一場普通不過的歌舞。
“劉大人剛調回京中任職,不知該送何物給皇後娘娘賀壽,所以特意讓其嫡女獻舞一曲祝壽,不知娘娘可還喜歡?”賢妃目光一轉。
皇後微微揚起嘴角,目露欣賞之意,“劉大人有心了。”
說罷,又看向旁邊的霍荀,随口問道:“皇上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