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孩子

所有人都下意識側目而視,心頭也随着皇後這句話揪起,誰也不願意憑空多出一個人來分走皇上的寵愛。

“皇後喜歡就行。”霍荀溫聲道。

皇後笑而不語,只是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繼續落在臺下。

倒是此時另一側響起道平和的聲音,“哀家瞧着這姑娘挺讨人喜歡,不若就留在宮裏,今後也能陪陪皇後與哀家。”

聞言,德妃不由的眉頭微蹙,很快又放松下來,低着頭輕撫着華麗冰冷的護甲。

霍荀沖太後點頭示意,“母後喜歡那就留下。”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縱然表面風平浪靜,可心裏頭卻掀起了風浪,明明皇上不為所動,為何太後又要插上一腳,這劉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太後也替他家女兒鋪路。

太後鬓間夾雜些許華發,着一身暗棕色暗紋交領褂裙,縱然額前已有紋路,但依稀可見往日婉約的五官,聽到霍荀的話,反倒和藹的笑了起來,“哀家喜歡有什麽用,最重要的是皇上喜歡才行,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總不能整日陪着哀家,那豈不是耽誤人家大好年華。”

皇後笑着附和着,好似真的喜歡此人。

霍荀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劉易華博古通今,其女自然不差。”

看着這一幕,緒昭容心口好像被一只大手揪緊,猛地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茭白的五指緊緊攥着杯身,兩頰已然泛紅。

“主子您別喝了。”宮女立即上前阻攔。

手中的酒杯被搶走,緒昭容剛想說什麽,突然一手捂着心口,眉心擰成一團,呼吸仿佛有些不暢。

“緒昭容這是怎麽了?”文昭華離她最近,一眼就發現了不對勁。

其他人也都瞧了過來,卻見女子面露痛楚,一副病怏怏的捂着心口,配合那雙楚楚可憐的秋水剪瞳,宛若西子捧心之态,任誰看了也會心生憐惜。

這種場面其他人早就見怪不怪,對方也就只會裝出一副嬌嬌弱弱楚楚可憐的模樣博皇上關注,這才進了一個新人就按耐不住了,也不想想往日她們是怎麽過來的。

“早說讓緒昭容不宜飲酒,你不把自己身子當回事,也難怪常年身子不适。”德妃餘光一瞥。

然而文昭華和陳妃已經湊了過去,發現緒昭容滿頭大汗确實很痛苦的樣子,倒不像是裝的,不由把目光投向皇後,“緒昭容好像确有不适,不如臣妾先扶她下去歇息?”

看了眼軟綿綿倒在宮女身上的緒昭容,皇後眉心輕蹙,“先扶去側殿歇着,再尋個太醫看看。”

“是。”陳妃立馬讓幾個宮女将人扶起來。

而就在這時,宴席之中又發出幾絲嘈雜,賢妃擡擡手,示意宮女去看看怎麽回事。

不多時,宮女又腳步匆匆的趕了過來,伏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賢妃眼簾微擡,沉默片刻,“先帶下去讓太醫瞧瞧,包括桌上所有東西。”

宮女點點頭表示明白,很快就下去平息了騷亂,而原本阮貴人的位置卻空了人,只有黎貴人正襟危坐在那,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趙姐姐你的臉怎麽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一些人立馬朝趙淑容投去視線,卻見原本妝容精致的趙淑容,此刻面上通紅一片,猶如唱戲裏的紅臉一樣。

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趙淑容只是頓了頓,随即從宮女身上拿出小塊銅鏡,直到看見鏡中那張恐怖萬分的面孔時,她突然“啊”的一聲站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

其他人也都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今晚是怎麽回事,緒昭容不适情有可原,那阮貴人好端端的也暈了過來,現在就連趙淑容也變成這樣,難不成是這宮宴上的吃食有問題?

“怎麽回事?”皇後忽然問道。

德妃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臉猶疑,“這得問賢妃姐姐了,莫不是這食材不幹淨,不然怎麽那麽多人吃壞了肚子。”

賢妃依舊面不改色,語氣謙和,“是臣妾疏忽,定嚴查到底,看看是哪個地方出了纰漏。”

雖然都知道不會有人在自己操扮的宮宴上做手腳,可其他人或多或少也不敢再動桌上的吃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只是不多時,只看到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上來,不知在皇後耳邊說了什麽,皇後神色有幾分異動,緊接着又沖皇上低語了幾句。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能暗自猜測,不就是吃壞了肚子,再不濟也是和德妃娘娘那樣吃岔了什麽,導致身上出現紅疹,這種小事怕是不至于告訴皇上吧。

沈榆坐在角落裏,只能依稀看見不少宮人進進出出,嘈雜了片刻又恢複了安靜。

宴席持續了很久,期間因為一些朝中小事,兩個大臣借酒醉發生了沖突,最後兩人都被拖下去醒酒。

夜裏的煙花格外絢爛多彩,“砰”的一下就點燃了整個夜空,令人心中震撼目不暇接。

看煙花時吳婕妤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慢悠悠的來了句,“蘭才人聽說過啞炮嗎?”

沈榆先是一愣,随即搖搖頭,“嫔妾幼時家裏并不富裕,便是年節時分也難得看見爆竹煙花,今日還是頭一次見。”

吳婕妤望着絢麗多彩的夜空,冷不丁的道:“啞炮就是明明點燃引線,但是白白響了一聲,卻沒有爆炸,就在你以為它不會爆炸時,當你靠近的時候它偏偏又爆了,反倒炸傷了放爆竹的人。”

沈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而又壓低聲音,“吳姐姐是指……可是不是已經爆了嗎?”

吳婕妤笑而不語,只是悠悠的擡頭看着燦爛的夜空,好像只是尋常感慨一下。

按理說皇後壽宴節目不應該僅此而已,但的确很早就讓她們回宮歇着,但是德妃等人卻是都随皇後不見了。

今日的宴會詭異到不同尋常,沒有人敢七嘴八舌,都各自回了自己宮裏。

回到長青閣後,沈榆讓底下人先打水沐浴,等到換了衣裳坐在軟榻上翻着書,任由窗口吹來的風拂過面頰。

今天的事她有一點不明白,縱然皇後不作為,但這種獻美的事德妃做還算合乎情理,可賢妃想要維護她那寬厚仁德,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形象,就不可能會做出這種谄媚讨好拉幫結派的事,縱然将人拉進宮裏,那也只是因小失大,敗壞了她在霍荀心中的印象,根本得不償失。

那就只有兩個可能,第一,由于母家給的壓力,賢妃不得不這樣做。

第二,還有什麽人在指使賢妃,讓她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也要把事情辦好。

按尋常來說第一個原因更有可能,但是她更傾向于逆向思維,只是還有誰能讓賢妃心甘情願做這個冤大頭?

太後?皇後?那麽她們中間的利益紐帶又是什麽?

“主子!”

聽竹突然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往後看了眼,湊近她耳邊低聲道:“聽一些小宮女小太監說,阮貴人見紅了。”

聞言,沈榆訝異的擡起頭,“怎麽會這樣?”

聽竹搖搖頭,“現在德妃娘娘與皇後娘娘都在重華宮,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好像緒昭容與趙淑容也不太好,賢妃娘娘正在下旨徹查到底。”

沈榆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讓她莫要再打聽這些事,免得惹火燒身。

其實有什麽猜不到的,德妃是做了兩手準備,這在宮宴上吃壞了東西,那也是賢妃的事,畢竟誰也不知道阮貴人懷有身孕,她自己隐瞞不報,那麽吃錯了東西也是常事。

不過賢妃肯定知道阮貴人有孕,可阮貴人還是見紅了,那麽真相就不言而喻,因為賢妃根本就沒想保住阮貴人這一胎,只是想用來釣魚,恰好德妃上鈎了。

德妃敢這樣做,肯定是收拾好了尾巴,賢妃肯定查不到什麽,可是現在問題就在黎貴人身上,就如同吳婕妤說的,這只啞炮也不知道會炸傷誰。

希望自己送的這份禮物德妃會喜歡。

夜涼如水,褪去白日的熱鬧,夜晚的宮闱寂靜無聲,只有一隊隊巡過的侍衛。

重華宮內燈火通明,宛若白晝,然而氣氛凝結,所有宮人都跪倒一地大氣也不敢出。

皇後坐在上首閉着眼,似乎有些疲倦,而周遭的人也是緊緊的盯着屋裏頭的動靜。

這時簾子被撩開,太醫躬身跪地,“回皇後娘娘,阮貴人月份淺,加之服用了這加了花生的豆仁糕,故而才腹疼難忍,這豆仁糕沒有問題,只是阮貴人自身對花生忌諱,所以才會導致反應這麽大。”

“那阮貴人腹中子嗣可保得住?”陳妃憂心問道。

太醫搖搖頭,“阮貴人本身就月份淺,加之平時胎象也不穩,如今這一來子嗣自然是保不住了。”

話落,殿內每個人面上都一副可惜的模樣,只是心裏是何想法就不得而知。

“臣妾就說賢妃姐姐辦事穩妥,這宮宴菜品怎麽會有問題。”德妃忽然道。

其他妃嫔都眼觀鼻鼻觀心不做聲,阮貴人是自己不忌諱才吃錯了東西,可緒昭容和趙淑容又是怎麽回事,趙淑容那張臉可不似作假。

皇後看向角落裏的一個瑟瑟發抖的宮女,面露不悅,“你家主子未來月事,難道你這個做奴才的也不知道!”

宮女猛地跪地上前,凄聲回道:“皇後娘娘恕罪!主子往日月事素來不準,加上又不想麻煩太醫,所以一直拖着沒有去管,奴婢也不知道會這樣,主子對花生忌諱一事更沒有告知奴婢!”

衆人都心照不宣,這阮貴人想悶聲幹大事,卻不想把孩子折了進去,明知肚子裏懷着龍種竟還管不住那張嘴,也是個有頭無腦的蠢貨。

“你這個奴才倒是把所有事推的一幹二淨,主子月事不準,這麽大的事也不請太醫,那要你們有何用?”文昭華怒聲喝道。

宮女吓得連忙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德妃輕撫着護甲,眼簾微擡,“不中用的奴才打死就是,免得再禍害了主子。”

幾個宮人見皇後沒有作聲,便立馬扣住宮女雙臂,不顧她歇斯力竭的求饒,直接拖出了殿外。

“緒昭容與趙淑容如何?”皇後疲倦的揉了揉額心。

太醫還未來得及回答,就在這時,側殿的另一頭忽然闖進來一個人,赫然是戴着帷帽的趙淑容。

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殿內,她十分凄慘的跪倒在地,聲音憤懑,“臣妾今日宴席之中的東西一口未碰,不知為何遭人暗害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皇後娘娘一定要替臣妾做主,不然今後臣妾如何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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