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截胡

皇後眉心緊蹙, 但未曾言語。

其他人也都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沒想到阮采女這件事還有反轉。

“此事一直都是賢妃姐姐處理,臣妾本不該管, 所以阮采女還一直都在西苑, 是死是活也全看她自己的造化。”德妃輕撫着腕間翡翠玉镯。

皇後看了她眼,語氣加重, “龍裔一事不得兒戲, 倘若宮中真有此等膽大包天知情不報的奴才, 定要嚴懲不貸!”

“此事就由你繼續徹查, 定要将宮中那些藏污納垢之輩揪出來。”

聞言,德妃謙遜的點頭,“臣妾領旨。”

其他人也都不敢出聲, 似乎沒想到短短時間內德妃又重整旗鼓, 也是, 這宮裏一直以來都是這兩位在鬥,哪有那麽簡單就能壓倒另一方。

賢妃并未辯解,只是默不作聲聽着訓,直到晨省散了, 也是若無其事的離開了長春宮。

直到坐上了轎攆,那溫暖的日光籠罩在身上, 她面色依舊溫和。

回到永和宮, 貼身宮女立馬摒退其他宮人,面色不改跟進了內殿,“是奴婢疏忽大意, 奴婢以為德妃打算利用阮采女之死擾亂視線, 然後引起其他文章,誰曾想她竟真的僅僅是栽贓陷害。”

以德妃的手段肯定後頭還有重頭戲, 這種小兒科的陷害明顯是擾人視線,背後肯定還有別的陰謀,可她從未想過這德妃竟真會幹這些小把戲,雖無确鑿證據,但卻重新奪了掌管宮務之權。

換了身簡便的衣裳,賢妃喝了口茶潤潤喉嚨,跟着來到殿內東角,那裏放着一個竹編的籠子,籠子裏赫然游離着一條細長的青蛇,此時正吐着信子,看見主人立馬游離而來。

護甲輕點着青蛇腦袋,賢妃不急不緩取來食物,放入玉盤之中。

“阮采女懷有身孕一事早已處理幹淨,您放心,德妃肯定尋不到任何破綻。”宮女篤定道。

眼看着青蛇吞咽着碎肉,賢妃拿過錦帕擦拭着手心,“藍雅,你看這宮裏是不是還有一條蛇。”

宮女愣了愣,不明所以。

“它在暗處窺伺本宮,随時想竄上來咬一口。”賢妃眼簾微垂。

宮女沉思片刻,“娘娘是指陳妃?”

陳妃是虛僞了些,但應該不敢和娘娘作對才是。

笑着扔開錦帕,賢妃徑直進入內殿。

天氣是暖了不少,日頭也帶着幾分熱意,沈榆一路從長春宮跟着回到毓寧宮,身上竟然冒出了一層細汗。

往日茶都沒有一杯,但今日花榕特意上了茶,這才摒退所有宮人。

重得掌管六宮之權,德妃面上看不出多高興,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你來我往的暗流湧動,只是懶懶的靠坐在貴妃榻上,随手翻着幾本尚宮局的冊子。

于尚宮赫然立在一旁,回禀着這一個月賢妃做了那些手腳,又在各宮安插了多少人,但是賢妃有一點很謹慎,那就是從來不利用手中大權撈油水。

“這底下人撈了油水,賢妃娘娘視而不見,誰知道那些東西最後落了誰的手裏,她不向來都是如此。”吳婕妤悠悠道。

德妃瞥了她眼,随手合上冊子示意于尚宮先退下。

“你倒是比本宮更為了解。”德妃嘴角微微上揚。

吳婕妤連忙低下頭,“嫔妾只是旁觀者清,那種自命不凡者往往內心更龌龊。”

德妃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沈榆,“這回還得多虧你的獻計。”

後者剛喝了口茶,随即又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嫔妾愚鈍,只會這種粗淺的把戲,倘若賢妃娘娘真的得知阮采女有孕一事,必定把尾巴處理的幹幹淨淨,這回肯定查不到任何破綻。”

利用阮采女拖賢妃下水是她的主意,這麽大的一個把柄在這,豈有不用之理,事到如今為了活着離開冷宮,對方肯定知道該怎麽說。

其他知情人死幹淨了,可當事人還活着,只要阮采女改口,那麽這一次哪怕沒有證據,也能動搖賢妃在霍荀心中的賢德形象。

為什麽不說是皇後,因為皇後未必不知道賢妃的為人,只是底下人鬥歸鬥,只要動搖不了她的位置,自然也就随着她們鬧。

“尾巴處理幹淨又如何,只要阮采女聲稱将有孕一事告知了何尚宮,但是何尚宮卻知情不報,事關龍裔大事,這次定能除去賢妃的左膀右臂,到時候整個尚宮局都是娘娘的人。”吳婕妤一字一句道。

像是極其喜歡聽她們說話,德妃難得露出幾絲溫和的笑意,“你們也是本宮的左膀右臂,有好處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兩人齊齊屈身行禮,“能為娘娘效勞乃嫔妾份內之事。”

德妃笑道:“花榕,去把庫房裏那兩座金絲楠木雕花雙鸾屏風給吳婕妤她們。”

聞言,兩人更是一臉感激,“謝娘娘賞賜。”

等到兩人下去領賞賜,德妃則靠在貴妃榻把玩着玉如意,心情難得有幾分好轉。

花榕一邊替她捏着肩,一邊小聲道:“這蘭貴人倒是個可塑之才,就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怕是看不上娘娘賞賜的東西了。”

德妃垂着眼沉默片刻,“聽竹說她與家人關系不錯,明日你把她一家子接入宮,讓她們一家人敘敘話,就當本宮給她的特例。”

明白她的意思,花榕了然的點點頭,哪怕這蘭貴人有點小聰明,只要拿捏住了她的軟肋,自然也就翻不起任何風浪。

回到長青閣,沈榆讓宮人把屏風擺屋裏,将原有的紫木屏風撤下來。

既然是上司賞賜,自然是要時刻擺在明處,不然怎麽讓霍荀看到德妃對她的看重。

“這外來的東西怕是不安全,不如還是用原來的?”聽竹意有所指。

沈榆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一邊清洗着茶具,淡淡一笑,“娘娘賞賜,能有什麽不安全的。”

聽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她現在也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

臨近五月,院裏的梧桐越發茂盛,這伺候的宮人也多了,倒顯得原本的長青閣過于熱鬧。

入夜時分,外頭已經響起蟲鳴聲,沈榆剛剛沐浴完坐在梳妝櫃前梳發,只聽見屋外突如其來響起一道“皇上駕到”!

久違的通報聲在黑夜裏略顯突兀,她立即出去迎接,剛到門口就看見那道高大的身影,于是屈身行禮,“嫔妾叩見皇上。”

霍荀順手将人拉起來,“今日這麽殷勤?”

月色皎潔,女子披散着一頭微潤的青絲,膚白似玉,細膩如脂,身上還只着一襲單薄的紗裙,纖腰楚楚不堪一握。

“那也是因為許久未見皇上,嫔妾心中想念。”她擡起頭認真道。

對上那雙清眸流盼的杏眼,男人握住她後脖頸,目含深意,“那就讓朕看看你的表現。”

李長祿等人自動退避三舍,就當什麽也聽不到。

沈榆紅着臉扭過頭不再說話,下一刻就被打橫抱起,随即進屋放在了軟榻上,她緊緊攥着男人衣袖,聲音輕細,“皇上可曾有想過嫔妾?”

四目相對,燭火搖曳下,女子那雙秋水潋滟的眼中全是自己的倒影,小臉上也滿是忐忑不安的期盼,這句話許多人都問過,霍荀忘了曾經自己的回答,但此時還是想騙她一回。

“自然是有的。”他輕輕摸着她腦袋。

朝中事務繁多,連給母後請安都無暇分身,怎還會有其他空閑想其他。

女子眼神瞬間明亮幾分,好似一池秋水泛起陣陣漣漪,高興極了。

那只細白的柔荑忽然揪住他衣袖,慢悠悠湊過腦袋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蜻蜓點水,溫熱猶存。

男人眼神瞬間暗了幾分,屋內氛圍也逐漸變得微妙,好似溫度平白無故上升了幾分。

“皇上!”

李長祿的聲音突然傳來,“緒昭容身子不适,心悸難眠,您可要去看看?”

這句話李長祿本是不想說的,可奈何長樂宮的人都找來了,要是不說豈不是得罪了緒昭容,可這樣一說也就意味着得罪了蘭貴人,反正裏外都不是人,不過還是這緒昭容難纏一點。

聽到外頭的聲音,女子那明亮的眼神瞬間暗淡了幾分,随後又恭順的低下頭,一言不發。

霍荀定定的凝視着她,“那朕走了?”

沈榆老老實實屈身行禮,“嫔妾恭送皇上。”

話音剛落,只聽見腳步漸行漸遠的聲音,直到黑夜中響起一道“起駕”,繼而只有晚風刮動樹葉的沙沙聲。

聽竹立馬走了進來,面上難掩憤慨,“主子從未得罪過她,她為何要與您作對。”

偏偏皇上竟然真的走了,可見心裏頭還是有緒昭容的。

沈榆靠坐在榻上喝着茶,“這宮裏頭誰又真的得罪了誰,皇上只有一個,她這樣做無可厚非。”

聽竹皺皺眉,雖說都是各憑本事,可截胡這種事未免有些下作。

可見她面上并無失落,聽竹知道她定是強顏歡笑,饒是德妃娘娘都無法做到如此淡然,更何況是依靠皇上寵愛傍身的主子,明日一早主子必定淪為阖宮上下的笑柄。

“皇上能第一時間來這,必定是心裏有您的。”聽竹寬聲道:“不如奴婢與長春宮告假,說您夜裏着了涼,這幾日就不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如此一來也免得聽那些人的閑話。

“我若也這般,豈不是是鹦鹉學舌,真成了緒昭容之流?”沈榆起身來到梳妝櫃前,細細的梳着發,目光盯着銅鏡裏的自己,“無妨,這些冷言冷語我也不是頭一次聽了,左右都是聽慣了的。”

聞言,聽竹沉默不語,不知為何她覺得主子身上有一種她在德妃娘娘身上都沒有見過的東西。

夜深露重,随着屋裏燭火熄滅,就只剩下窗外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口折射進來。

沈榆躺在床上沒有睡着,她在賭,賭一個男人對新歡舊愛的抉擇。

每個男人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無論舊愛如何好,可面對新歡依舊會擺在第一位,恰是濃情蜜意時,氣氛都烘托到位了,就像一個鈎子時刻鈎着男人的心,除非他對那個緒昭容是真愛,那就無話可說。

黑夜裏只有外面的蟲鳴聲,不多時屋外又夾雜着幾道低呼,繼而又歸于平靜。

沒多久,沈榆感覺面前多了道黑影,炙熱的男性氣息籠罩而來,她好像突然驚醒,有些無措的推搡着,“皇……皇上?”

“不是說很想朕?”

低啞的聲音飽含欲望,沈榆沉默不語,半響,聲音充滿落寞,“可皇上更想其他人。”

男人捏了捏她的臉,嘴角帶着淡淡的弧度,“朕只是去看了一眼,不然她會一直來尋朕。”

緒昭容向來都是這個粘人的性子,平時他也就盡量遷就,但是今日還是未曾縱容。

“可皇上還是去了別人那。”女子頗有些不敢怒也不敢言。

但下一刻耳邊就響起低沉的嗓音,“那朕這時還不是在你這。”

脖間有些酥麻,沈榆适可而止并未再耍性子,而是迎合男人表達她這些天的“思念”。

随着屋內溫度逐漸上升,晚風吹動桌前幾頁書,久久不曾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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