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單獨被留在房子裏的俞夏在晁野走後開始活動起來,像幽靈一樣游遍了整間公寓,警惕地探查此處是否有陌生的氣息。
發現房子裏只有獨屬于晁野的木質香氣,和一個人的生活痕跡後,俞夏才逐漸松懈。
晁野發來的地址他沒在意,對食物的欲望極低,在身體極度虛弱時才會攝入食物補充能量,俞夏只是殷切地問晁野多久回來。
但那邊遲遲沒給他回信,俞夏只得将自己蜷縮在晁野的床上,感受着那股好聞的木質調氣息,任由自己沉溺其間。
俞夏覺得這是自己偷來的片刻歡愉,手指拂過晁野躺過的床被,劃過衣櫃裏整齊擺放的衣服,再探到浴室的髒衣簍裏發現晁野換下的衣物。
在衣兜裏,俞夏抽出那兩張被随意收下的票,凝視良久。
細長消瘦的手指逐漸用力,将兩張票揉皺,又在洗臉池裏放水浸泡,很快兩張脆弱不堪的紙面目全非,上面的字跡都融開了,俞夏抿直的嘴角終于松緩。
為了遮掩他的故意,又将晁野的衣物放進了洗衣機,做完這一切俞夏再次回到晁野的床上。
明明這裏也是陌生的,可不知為何嗅着那股木質調的香味,俞夏總覺得安心許多。
何笠笠不知道從哪裏得了他的微信,跑來問票給沒給晁野。
俞夏冷淡地回複了一句:離他遠點。
他不屑于在不相關的人面前僞裝,就是要讓別人看見他的惡劣,看見他瘋狗一樣的心思,這樣觊觎他野哥的人才會忌憚,才知道晁野身邊守着一條惡犬,不是好接近的。
手機屏幕上接連跳出好幾條何笠笠發來的語音,頻率快得有些氣急敗壞,俞夏一個也沒聽,把何笠笠拉進了黑名單,手機扔在一邊,整個人埋進了晁野的床被裏,如同蝸牛一樣緊緊地蜷縮起來。
。
晁家逢年過節都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除了晁野一家,還有爺爺奶奶,舅舅和姑姑那些親戚,也有小孩兒,熱鬧得不行,顧不上看手機,錯過了俞夏問他什麽時候回去的消息。
等看到時,已然半夜,想着第二天一早就回去,索性沒回複。
Advertisement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一直惦記着家裏藏的那只小狗,這晚上晁野沒怎麽睡好,起了個大早,晁家上下都還很安靜,只有舒客卿和許阿姨在廚房忙碌。
瞧見晁野這麽早起來舒客卿愣了一下,心裏似有感知,有些局促問道“這麽早就要走嗎?吃了早飯再走吧,馬上就好了。”
看着舒客卿略微慌亂的樣子,晁野無奈淺笑,知道一些誤解和習慣想要消解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不慌不忙地應了舒客卿,留下來吃了早餐。
想來俞夏也是有手有腳的成年人了,不需要他操心什麽,更何況兩人本就沒什麽關系...
晁野不知道的是,俞夏雖在木質調香味的萦繞中睡着,卻在淩晨兩三點時驚醒,他做了夢,一個套一個,驚醒時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所處之地是否真實,好半天才從夢魇帶來的茫然中掙脫,身上被冷汗浸透。
“叮...”手機鈴聲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刺耳,常年被垃圾短信和電話騷擾的俞夏警惕地摸過手機看了眼屏幕,是不認識的陌生號碼。
他沒打算接,把鈴聲按掉,手機仍舊震動,對面很有耐心,接連打了好幾個都不消停。
這些年他常常在深夜接到陌生號碼,一開始還會不知所以地接起,聽着對面陰狠兇惡的催債威脅,手指用力到幾乎要将手機捏碎。
俞夏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總能找到自己,號碼換了一個又一個,住所也搬了無數次,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那人總能把自己推上擔保人的位置,一張張欠條上都寫着俞夏的大名,簡直陰魂不散。
手機還在不停響着,俞夏幹脆關了手機,一陣慌亂襲上心頭,感覺整個人踩空了,猛烈地往下墜,床鋪上的木質調香水似乎淡了許多,俞夏如同被丢棄的小狗茫然找尋能讓自己心安的庇護所。
目光觸及晁野的衣櫃時,俞夏慌不擇路地躲了進去,被柔軟的布料包裹,好聞的木質香味充斥進鼻腔,讓俞夏舒了一口氣。
。
晁野開車回來時竟沒來由的有些忐忑,不知道那只捉摸不透的小狗是否還乖乖待在自己家。
臨到小區琢磨着現在時間還早,又去包子鋪帶了一份早餐,不承認怕看到空蕩蕩的家有些踟躇,也不承認心中暗藏看見某人的期待。
晁野推開門的動作都顯得格外小心翼翼,俞夏跟着他回家時什麽也沒帶,就帶了人和手機,要離開也方便得不行。
把手裏的早餐擱到餐桌上,看着自己半開的房間門猶豫半晌,晁野還是邁步走進。
視線觸及略微淩亂但并沒人的床鋪,晁野的情緒無法言說的低落下去,小心拘謹的狀态消散,肩膀下塌幾分,染上些頹然的懶散。
某人前腳問他多久回來,後腳就走了?
晁野帶着點不甘心,把家裏搜尋了一遍,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俞夏洗了晾起來,包括最私密的那件,心裏閃過一絲別扭,唇抿成一條直線,突然有些生氣。
為捉摸不透的俞夏生氣,為沒有邊界感的小狗生氣,為自己被人影響得七上八下的情緒生氣...
搜尋一圈晁野還算有點收獲,在床鋪邊緣找到了俞夏的手機,手機一看就是二手翻新過的,此刻屏幕黑着,上面有一片蜘蛛網般的裂紋,不知是何時磕碰到的。
正當晁野琢磨着是俞夏粗心大意把手機忘了時,聽見衣櫃裏傳來些細碎的聲音。
晁野的心一下揪了起來,放輕腳步走到衣櫃前,緩緩拉開了櫃門...
衣櫃淩亂了不少,像是被小偷翻找過,許多挂起來的衣服滑落下來,淩亂的堆疊在一起,而那只讓人摸不清看不透的小狗,正蜷在這堆衣服裏沉沉睡着。
晁野啞然,對于眼前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霎時想起蹲在酒店房間門口時的俞夏,也是這樣,像只被遺棄很久的流浪小狗,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好半天晁野都不知該如何反應,遲緩地在心底罵了句,小變态...
強行壓下心裏的震驚,晁野說服自己這只是俞夏迷惑他心軟的手段,切忌不能中招。
換上一副冷淡的表情,晁野才開口叫人,可俞夏似乎被夢魇住了,叫了很久,直到晁野眉眼都皺起時才轉醒。
視線從模糊到清晰,看清眼前的人後,俞夏呆愣幾秒,睡意還沒消散,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手臂一伸把自己塞進了晁野懷裏。
晁野只覺得一股熱氣朝自己撲來,這才察覺房間裏沒開空調,夏天即使是清晨也涼快不到哪去,懷裏熱乎乎的人,像是蒸籠裏散發熱氣的面團子,晁野覺得連帶自己也要被蒸熟了。
他不合時宜地想,原來看起來冰冰冷冷的人,竟是這般柔軟熱乎...
。
兩人就這樣詭異地相擁了很久,俞夏終是消散睡意,徹底清醒。
清醒後的俞夏并沒有局促和羞澀,神色自若地退出晁野的懷抱,伸出蔥白的手指摸了摸晁野凝起的眉眼,嗓音帶着還未睡醒的沙啞“不要生氣。”
兩人對視半晌,終是晁野先敗下陣別過頭,輕輕推了俞夏一把“去洗漱吃早餐。”
俞夏乖乖的“哦”了一聲,走去了浴室。
晁野看着自己一團亂的卧室煩躁地揉腦袋,感覺平靜的生活被某只撿回來的拆家小狗打破了...
認命地收拾自己的衣服和床鋪,期間還接了個肖景城打來的電話,是找俞夏的,但俞夏手機打不通。
肖景城是給俞夏通知晁野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沒想到聯系不上人,終究還是交代給了晁野本人,說完工作,兩人在通話末尾沉默了幾秒,都不太明白為什麽找了助理跟沒找似的...
走出房間,發現被質疑工作能力的某人還在餐桌邊端坐着等待,晁野又是一陣沉默,第無數次為自己找了個不太靠譜的助理默哀,但這次他卻沒辦法不管不顧地把人趕走...
“我吃過了,你自己吃。”
俞夏這才似乎接收到指令一般,對眼前的早餐下手,但他總共也沒吃多少,看得晁野皺眉,以前俞夏的飯量不說多大,至少是正常範圍,現在胃口小得跟奶貓兒似的...
雖然心裏好奇,晁野也沒問,不然笨蛋小狗會誤會自己多關心他。
“你有駕照嗎?”晁野問道。
“沒有,但我會開。”後半句俞夏有些搶,生怕晁野因為沒有駕照這件事兒扣他分。
俞夏知道現如今自己在晁野眼裏已經是負分了,可不能再往下扣。
果然,聽聞俞夏沒有駕照,晁眉頭輕微蹙了一下,不到兩秒就展開了,本想着俞夏能開車的話平時可以開他的車。
晁野現在是簽了公司的,配置都是頂配,但晁野知道這些優越的物質條件多少都沾點晁家的關系,他平時不太愛用,以至于什麽都靠自己。
這些年工作量上來了,确實不太方便,想着多個助理也許會好一些,卻沒料到,是多了些意外,只無奈道“沒有就算了。”
俞夏把晁野的反應理解成了失望,自覺得去考個駕照,他自己是無所謂,但野哥需要的,他都會去做。
“哦對了,現在你算正式入職了,手機記得充電,不要老是關機,剛才肖哥打你電話沒打通。”
晁野耐心囑咐,有種自己是俞夏監護人的錯覺,連忙晃晃腦袋,把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俞夏愣愣的答應後,折回到卧室摸過自己的手機開機。
以前他是一個人,無所謂有沒有人聯系他,關掉手機還能避開那個人的電話騷擾以及那些不該他背負的債務。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不能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失蹤。
手機開機後叮叮咚咚響了好一陣,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差點把手機搞死機,好半天才恢複正常運作。
俞夏大致看了下,是有一通肖景城的未接電話,其餘的電話和短信基本都是那些要債的人發的。
皆是不堪入目的話,以及威脅恐吓的惡劣照片,俞夏冷漠的将這些都删除了,沒多看一眼。
唯獨一個備注了小房子圖标的號碼俞夏看了很久,對面問:現在在哪裏?
俞夏心跳稍快了幾分,這個號碼很少給他發短信,電話更是沒有,就連俞夏有時忍不住打過去那頭也總是關機狀态,因此每每收到一條俞夏的心都會久違的顫動,雖竭力忍耐,但那略微放松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俞夏此刻激動的心情。
他的手指有些顫抖,連忙回複:海市。
回複完,俞夏靜坐等待了很久,對面也沒有再次回信,俞夏壓下自己的期待,把手機揣回了兜裏。
--------------------
前期-野哥:讨厭沒有邊界感的小狗
後期-野哥:什麽邊界感,寶貝兒跟我不能有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