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常年維持健康作息的晁野體質良好,第二天就悠悠轉醒。
睜開眼打量了一圈,卻沒瞧見想見的人,只有許阿姨和打盹的舒客卿在。
見他醒來,許阿姨輕聲上前,沒吵醒舒客卿,“醒啦?”
傷口在背部,晁野這一晚都是趴着睡,這會兒脖頸不太舒服,撐起身動了動,動作牽扯到傷口,帶來一陣疼痛,但還能忍受。
許阿姨幫着他起身,兩人動靜有些大,還是吵醒了舒客卿。
“阿野醒了?”舒客卿問着就又要紅眼。
看得晁野連忙安慰,“醒了,這不是沒事嗎?”
舒客卿不贊同地嗔怪一眼,一邊将放在保溫桶裏的湯盛出來,一邊道“你爸忙公司的事兒,等你出手術室就走了,言禮和子意我也讓他們先回去了。”
“剛才小炀來過,說你啊,身體健壯,沒啥大礙。”
“哦,對了,還有景城,回去收拾你鬧出來的爛攤子,讓你醒了發個微博給粉絲報平安。”
晁野聞言笑着應下,伸手接過舒客卿遞過來的湯碗,打算一會兒再拍張照發微博。
舀起一口湯放在唇邊抿進嘴裏,遲疑半晌,還是沒忍住問“媽...俞夏呢?”
一旁的許阿姨連忙給他遞眼色,舒客卿臉上笑意已然褪去。
氣氛凝固片刻,舒客卿才道“昨天讓他先走了,應該回家了吧。”
晁野一聽就知道舒客卿絕沒有現在這樣客氣,心裏有些着急,俞夏哪裏有家,要是被趕走,他還能去哪裏,能稱得上家的也只有他那間公寓罷了。
将碗擱置在床頭,晁野翻身下床,開始穿鞋,行動間顧不上被扯動的傷口,疼得龇牙咧嘴還是犯倔,“媽幫我辦下出院,我得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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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你這孩子,別動了,傷口又得裂開!”舒客卿慌裏慌張阻止。
見晁野不聽勸,舒客卿拿他沒辦法,将他重重往病床上一按,“好了!你安心養病,我替你回去看行了吧?”
晁野對上舒客卿的眼眸,裏面透着憤怒和無奈,沉默一會兒終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舒客卿長舒一口氣,冷着臉拎上包,臨走前又沒好氣道“順便回去幫你收拾點換洗衣服。”
晁野乖乖躺回床上,眼看着舒客卿快要走出房門,又被叫住,舒客卿停頓在原地沒轉身,等着晁野的話。
“媽...您別趕他走,他沒地方可以去。”
半晌,舒客卿才道“知道了。”
。
等到病房門關上,留下來照顧晁野的許阿姨無奈嘆氣“你啊。”
“夫人遇上你的事兒就着急上頭,冷靜下來就沒這麽沖動了。”許阿姨責怪是責怪,卻又忍不住勸慰。
晁野心底明白,不然舒客卿也不會因為高二時插手了他和俞夏的事情,而愧疚這麽多年。
說到底,當時舒客卿的因素甚至占不到百分之十,本就是他不懂事,将氣撒在家人身上,該愧疚彌補的是他自己才對。
全家上下從小就寶貝晁野,他是晁闊和舒客卿中年才得來的孩子,來得不易,剛出生時找了算命先生來算過,只道名字要取得大氣,孩子高二時得送去小城市避災禍。
本來全家人都沒當回事,可晁野高一那年确實小災不斷,不是這磕着就是那碰着,走在平地上都能摔破膝蓋。
舒客卿和晁闊商量将晁野送去陽縣借讀一年,卻不想埋了顆情種在那裏,現如今已經生根發芽,除不了根兒了。
晁野在床頭摸到自己的手機,還有電,他立刻給俞夏撥了電話,沒人接,又編輯了幾條信息發過去,告訴俞夏自己已經醒了,問對方在哪裏。
可惜,全都沒有回複,晁野心裏空落落的,幹着急,只盼着舒客卿能告訴他,他的小笨狗就在家裏藏着,哪也沒去。
為了轉移注意力,晁野拍了張自拍,發了條報平安的微博,他大致看了下網上的情況。
事态已經控制下來,肖景城将事情美化成了見義勇為,不幸受傷,有小部分人不相信,其他人也只當他們是跳腳的黑子。
大部分人都在關心晁野是否平安,微博一發出,兩三分鐘就收到上千條評論。
【啊幸好沒事,擔心死我了。】
【別人家熱搜塌房、戀愛、結婚,我們家熱搜-見義勇為!感覺被拔高了有沒有!】
【對啊對啊,果然沒有粉錯人】
【...可是前後想想還是不對吧?還有那個助理是怎麽回事?】
偶見幾條質疑的聲音也很快沉了下去,世界每天千變萬化,有更新鮮的事情吸引大家的關注,在晁野報平安後,事情的熱度在跟着下降。
能這麽快壓下去,晁野猜想自己的老父親晁闊應該也有出力。
晁闊向來不善表達,對唯一的兒子卻還是愛護的,當初對晁野選擇演藝事業的反對在多年後也默默變成了支持。
晁野慶幸自己生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并且正在努力讓他的小笨狗也融進來。
下午肖景城帶着警方人員來了一趟,照例對晁野進行問話和做筆錄。
晁野得知那群要債人被關了幾天,讓人保釋出去了,畢竟他們那天什麽都沒做。
俞強可以定性為故意傷人,但那晚現場太混亂,俞強趁亂跑了,現在正在全力搜查中,讓晁野有什麽消息也可以聯系他們。
待人走後,晁野深蹙着眉,想着聯系不上的俞夏,心慌得厲害。
肖景城見他擔憂的樣子,出言安慰“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可言語的安慰畢竟蒼白,病房裏幾人都憂心忡忡等着舒客卿的消息。
。
晁野這間公寓,舒客卿其實沒怎麽來過,大多是拜托許言禮來送東西。
輸入密碼開了門,想到許言禮,舒客卿又是一聲嘆氣,本想撮合那孩子和阿野的,可惜...
舒客卿此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知道感情的事強求不來,況且說不準晁野和俞夏就是有這個緣分,不然怎麽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還是湊到一起。
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舒客卿只能用命運和緣分來安慰自己。
想着即将見到俞夏,舒客卿突然有些忐忑,為自己沖動下打俞夏的那巴掌感到抱歉,她有些不知見到人該說些什麽。
走進屋裏只覺一片空蕩,并不像有人在家,舒客卿四下看看都沒瞧見人影,一時間松了口氣,卻又在下一刻提起了心。
阿野說過,這孩子沒地方可去,那怎麽不見人呢。
舒客卿有些着急,要真是因為她那一巴掌和趕人的話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
舒客卿一邊想着,一邊匆匆走到晁野卧室收拾衣物,她得趕快回去,讓晁野托朋友找找人,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兒。
毫無防備拉開衣櫃,舒客卿吓了一跳,驚叫出聲“啊!”
衣櫃裏蜷縮着的人緊閉雙眼,對她的出現毫無反應,只是略微蹙了下眉,似表達被打擾的不耐。
舒客卿被吓得不輕,撫着胸口緩氣,“哎喲,你這孩子,怎麽藏在這兒?”
待平靜下來,舒客卿才伸手去拍拍俞夏,想将人叫醒,誰料觸手一片滾燙,心底暗道不好。
可俞夏怎麽都是一米七幾的個兒,舒客卿一人弄不動他,着急忙慌地給晁野撥了電話。
晁野讓她別慌,說是讓肖景城回來接他們,舒客卿連連應下。
。
說是讓肖景城來接人,最後晁野仍是跟着回來了。
舒客卿挂了電話,又叫了俞夏幾次,依然沒反應,發現俞夏身上的衣服還潮着,想将俞夏手裏的毛絨小狗拿出來,給人裹上毯子。
可俞夏即使昏睡過去,手上也攥得死緊,舒客卿猜想這只玩具狗應該對他很重要,暫時沒動了。
這會兒舒客卿才好好耐下心觀察起眼前這個孩子,瘦,太瘦了,比高二那年見過的那次還要清瘦。
舒客卿始終都記得,小少年黑眼眸裏浸着絕望,喃喃着“我本來就是沒有未來的人...”
那會兒舒客卿并沒多想,大好的年少時光,怎會沒有未來,但這兩天了解的零星內情讓她有些別樣的觸動...
晁野一行人來得很快,不一會兒,原本寬敞的卧室,被幾個人占據一半,大家都圍在衣櫃前,想着怎麽把俞夏弄出來。
誰知,晁野只是輕聲靠近,俞夏就有了動靜,他模糊着睜眼,茫然的不知現在是什麽情況。
只知道晁野找到他,來接他了。
俞夏捏着毛絨小狗,從衣櫃裏坐起身,視線停頓在晁野外套下面的病服上,本就哭到泛紅的薄眼皮再次潤濕,嗓音啞得不成樣子“你...沒事了...”
“對啊,我好好的,沒事了。”晁野見俞夏臉頰燒得通紅,淚水不斷從上面滾落,可憐得讓他心尖犯疼。
任誰見俞夏這幅樣子,都不忍再責怪。
俞夏先是沉默流淚,一瞬不瞬地看着晁野,生怕人在他眼前消失,被晁野擁進懷裏後又放聲大哭,可他嗓子啞了,只能發出破風扇般的呼哧聲,情緒起伏太大,又起了高熱。
哭着哭着,俞夏就開始幹嘔,後又失去意識昏迷過去。
幾人被他狀态吓到,手忙腳亂将人送上車趕回醫院。
晁野身上有傷,只得讓肖景城背人,舒客卿再次想将俞夏手裏的毛絨小狗取下,卻仍被他緊緊拽着,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一般。
晁野見狀,拍拍舒客卿的手,“這是我送他的,讓他拿着吧。”
舒客卿怔了怔,突然覺得心疼,她擔憂詢問“這孩子到底怎麽回事啊?”
晁野沒能馬上回答她,只道等之後會和他們好好解釋,現在重要的是先把俞夏送去醫院。
到醫院後,汪炀在晁野病房加了張床,等晁野将俞夏身上潮濕的衣服換下,給挂上點滴,問道“你兩咋回事啊?接二連三的進醫院。”
“晁野,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這還沒幾天呢,你自己都折騰進來了。”
汪炀給晁野換好藥,放下包紮用的剩餘紗布,忍不住勸說。
他也顧不得當着舒客卿的面,畢竟這段時間他看得最清楚,這個叫俞夏的人是有多麻煩。
舒客卿聞言果然吊起一顆心,疑惑地看向晁野。
晁野沉默片刻,走到俞夏身旁,輕輕摸了下他的眼皮,有些心疼,俞夏皮膚本就白,在過度哭泣後,薄眼皮紅得顯眼,瞧着像是輕輕擦一下就會破皮。
“想清楚了,不會再有麻煩的。”
他輕輕出聲,像是在回答汪炀和舒客卿,又像是在給俞夏承諾。
不會再有麻煩了,他會将笨蛋小狗好好保護起來。
晚上,晁闊下了班來看晁野順帶接舒客卿回去休息,晁野趁着這點時間将俞夏的事情全部告知二老。
晁闊和舒客卿聽完沉默良久,舒客卿更是以淚洗面,臨走前,晁闊拍拍晁野的肩膀“你從小就有自己的決斷,別人說的不管好壞你都不聽,所以,你自己想好了就要去擔這個責。”
“你自己選擇的,以後再累再苦都不能回頭。”
“是呀,我們能做的也只能是盡量支持,但夏夏的情況...算了,你自己想好就行。”舒客卿也附和着說。
晁野聽聞舒客卿對俞夏的稱呼轉變便已知曉,他的媽媽這是已經同意了。
心下了然,晁野對着晁闊重重點頭,将二老送出病房。
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他和俞夏,晁野走到病床旁,拽了拽毛絨小狗,還是沒拽動,有些不服氣,晁野跟毛絨小狗較上勁兒,卻不小心将俞夏吵醒了。
俞夏茫然轉醒後一直盯着晁野看,好半天才問晁野“疼嗎?”
眼看着那雙墨黑的貓眼兒又要掉淚珠子,晁野連忙遮蓋住俞夏薄紅的眼皮,“不準再哭,眼睛該哭壞了。”
随即才回答俞夏的問題“疼啊,可疼了,可一想到是為我的笨蛋小狗受的傷又覺得不疼了。”
“咱倆有情侶傷口了,酷吧。”晁野開着玩笑,安慰俞夏。
“你呢?怎麽又躲我衣櫃裏,嗯?”晁野松開覆蓋的手,捏上俞夏挺翹的鼻子,左右輕輕扭了扭。
“想藏起來。”俞夏移開眼眸,有些不願和晁野對視。
“嗯?為什麽?”晁野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那雙眼睛還是再次哭泣起來,俞夏的情緒有些崩潰,有些前言不搭後語,“會害你,給你惹麻煩,藏起來...可是沒地方去...”
晁野顧不上後背傷口會受到牽扯,将情緒崩塌的小笨狗箍進懷裏,緊緊抱住,一遍遍告訴俞夏,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好半晌,晁野終于将人哄好,俞夏的貓眼兒停止哭泣,正視着他。
晁野過電般意識到什麽,似乎猜到俞夏即将要說的話,心髒擂鼓般跳動起來。
果然,俞夏認真直視着他,問“我很麻煩的,跟我在一起會有好多好多問題,你真的有想好嗎?”
“你願意給我一個答案了,是嗎?”晁野用大手捧起俞夏的臉,沒回答對方的問題。
“都在問我想好沒有,連你也問,對我這麽沒信心啊?”
俞夏皺起眉,聞言想反駁晁野,“不是,是我不正常...”
“噓。”幹燥起皮的唇被手指抵住,耳邊淌過晁野的聲音“人們不會因為珠寶昂貴、難打理,就放棄擁有,所以同理,你是我的寶貝,我也不會放棄對你的擁有權。”
“寶貝,願意給我擁有權嗎?”
俞夏哽住,再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他早就無法自拔,卻始終害怕耽誤晁野,遲遲拖延,是他太膽小了。
認真嚴肅地對晁野點點頭,細長的手臂将人勾抱住,“我被你擁有。”
晁野擁着俞夏的手再次收緊,一句簡單的回答他等了六七年,中間蹉跎消磨了無數時間,好在,最終的結果是好的。
晚風清涼,晁野終于将他的笨蛋小狗收進了藏寶箱,大家都說俞夏麻煩,連俞夏自己也這樣認為,可在晁野看來,俞夏明明很乖很聽話。
是滿心滿眼都只有他一人的笨蛋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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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本質是救贖,之後咱們夏夏都是生活在陽光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