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化蝶
《化蝶》講的故事非常簡單, 一個年輕的畫家總會夢到一只美麗的蝴蝶,淡藍色的翅膀, 淺紫色的花紋, 每晚在他夢中優雅地翩翩起舞, 似有話說又沉默不語。
他最開始只是想畫下它的美麗,卻發現不管用什麽樣的顏料, 都無法描繪夢中美景的十分之一。
幾年,十幾年, 他逐漸沉迷其中,魂牽夢繞, 把夢裏蝴蝶當成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美的化身, 甚至因此逐漸與現實世界起了隔閡。
他沒法跟女人正常交往,并因此懷疑自己是同性戀,甚至談過幾個男朋友。但無論跟誰, 一旦到了床上, 他的蝴蝶便會如影随形, 割斷他與凡世之間橋梁,讓他對伴侶的肉.體感到極度的厭倦。
不斷地失敗, 他開始對他的蝴蝶感到恨,開始毀壞自己的畫作,卻又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他意識到, 他的蝴蝶教會了他這世間最崇高的美,作為代價,也隔絕了他與塵世, 讓他只能被困在凡人的肉.體裏,在永恒與現實之間苦苦掙紮。
劇本用了大量的內心獨白,描繪他在美與現實的夾縫中左右碰壁的痛苦。他在這樣極度的痛苦之中遇到了陽光樂觀的少女、遇到了以詐騙為生的英俊青年、遇到了欣賞他才華的畫廊老板,卻一一走向失敗。家裏給他安排了相親,斷了他的經濟來源,甚至逼迫他去看心理醫生,他最後帶着他最愛的蝴蝶畫作,綁好石頭,一躍進了冬天的海裏。
“蝴蝶啊!倘使你是人世間無與倫比的美,那麽請告訴我,是否只有死亡能夠讓我真正擁抱你?是否你正在引導我走向那條最為神聖的道路?”
于褚幾年前一眼相中這個劇本,買下來之後,找過包括嚴導在內的好幾個名導演,卻都被拒絕了。
原因無他,實在太難拍。
不在于特效,也不在于資金,而是難在過多的隐喻和獨白,對演員和導演都是極大的挑戰。一個拍的不好,就是不知所雲的爛片。
于褚自己心裏也在打鼓,如果讓他演裏面的畫家,他真的能演好嗎?
出道這幾年,他演過近三十部作品,有大屏幕電影,有電視劇,還有微電影,國內外該拿的獎都拿了,人總有點疲軟,從年前開始看劇本,看了幾十個都沒喜歡的。
唯獨惦記着這個,越想心跳便越快,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沖勁了。
他把劇本發給白越澤,白越澤看了整整三天才給他答複,答複是排成舞臺劇,他投資,他導,于褚來演畫家。
于褚心裏高興,無關他對白越澤的喜歡,純粹是為了這個劇本。
他拉上了阿江,心中另有幾個人選,都是圈裏一流的演員,片酬基本7位數以上的那種,舞臺劇傳播度低,排練和巡演周期長,很少有一線願意花這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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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私下悄悄有聯系,白越澤自己也有自己的心儀人選,于褚沒有幹涉他,試鏡的那天他坐在桌子後面,戴着墨鏡,震驚地看着他想請的人一個不漏,挨個進來面試。
去年的影帝劉宗辰,國際一線影星蘇珊珊,近期爆紅的大流量視帝林華琛,還有最佳女演員三連冠的戚敏。
再加上于褚和杜明江,這個不大的房間裏,平均身價都是十億往上的。
哪怕是頂一流的導演坐在這裏,也集不齊這麽多腕。
于褚是第一個試鏡的,試完之後坐在白越澤身邊,全程目瞪口呆,低頭小聲問:“你砸了多少錢?”
白越澤道:“借了嚴導的面子。”
于褚心道嚴導都不一定能請到這些人,估計不僅砸錢,還動了白家的名頭。
劇本是他找的,他想演,還是個不知道能做成什麽樣的東西,身邊人肯費這個心思,不管是不是為了劇本,他都高興。
他在桌下悄悄捏白越澤的左手心,捏完又玩他的手指,試鏡多久便玩了多久。白越澤不動如山的坐着,右手認真地做着筆記,結束之後終于伸手把于褚拎開,兩個名義上的情侶規規矩矩,分兩輛車,各開各的,一小時後又進了同一家酒店。
于褚很喜歡植物園裏的這個小酒店,光這個月就去了六次。他趴在床上看劇本,白越澤便坐在邊上看試鏡回放,兩人已經很習慣對方的存在,不管是做.愛還是單純地待着。
“女演員的話戚敏合适點,”于褚說,“我很熟悉她的戲路,比珊珊要細膩些。”
白越澤從平板裏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于褚笑道:“就事論事,不帶前男友濾鏡。”
白越澤“嗯”了一聲。
于褚湊過去,咬他的下嘴唇。他空出一只手來,扣起平板,抓住于褚的手腕,側過頭跟他接吻。
兩人慢吞吞地親,親到于褚腿有些發麻,幹脆把劇本丢在地上,翻身坐在他的身上。白越澤熟練地摟住他的腰,呼吸有些粗重地望着他的眼睛。
“白導,你真好看。”于褚盯着他說,“我第一眼望到你的時候,還以為是哪家新簽的小模特。”
白越澤也笑,耳尖有些紅紅的,似乎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于褚看得心頭滾燙,低頭去親他的耳朵尖兒。白越澤捏住了他的脖子,像捏着一只大型貓科動物,道:“你也好看。”
接吻的間隙,于褚道:“誇得這麽敷衍,連詞都不換一個,嗯?”
白越澤拿手指蹭着他的淚痣,蹭完又用嘴唇去親。他很喜歡于褚眼睛下的這個小灰點兒,好像上輩子沒有流幹的眼淚一樣,情動的時候看着,總想憐惜地把人抱進懷裏,一直抱着不松手。
于褚不依不饒地又說:“再誇誇呀。”
白越澤拿目光描着他:“詞窮,誇不出來。嗯……像劇本裏那只藍蝴蝶。”
于褚聽着,片刻後突然失笑,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他伸手去拉白越澤的扣子,平板很快被挪到了一邊,白越澤摟着人,伸手把燈關了,房間裏的光源只剩下窗外的燈,藏在蘭花叢裏,很暗,連光裏面都好像帶着蘭花香。
睡在一起的時間多了,白越澤慢慢摸清這人的作息。早上四點多,他的意識還沒醒過來,身體已經自覺地翻了個身,去摟身邊人的腰。
于褚正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機,被摟住之後拍拍他的胳膊,準備繼續睡覺。白越澤把他往懷裏又帶了帶,片刻後低聲問:“你失眠?”
于褚閉着眼睛,甕聲甕氣地說:“是啊,再睡個回籠覺就好了。”
白越澤沉默了一會,睡意似乎醒了。他睜眼看着昏暗裏的于褚,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一直這樣?”
于褚最近睡眠質量已經改善了很多,這會半睡半醒的,道:“嗯。”
白越澤心裏一直有猜測,猶豫了幾秒,問他:“跟你媽媽有關系嗎?”
懷裏面的人很明顯僵了一下。他等了好一會,于褚都沒有說話。
“我認識一個很不錯的心理醫生……”
于褚的手指貼上了他的嘴唇,把他剩下的話全部擋了回去。
他翻了個身,跟白越澤面對面,眼睛在淩晨四點的昏暗裏亮得像某種野生動物,一動不動地直盯着他,語氣裏帶着無奈:“白導,還嫌我陷得不夠深麽?”
白越澤猛地皺起眉,又來了,這種一腳踩空的墜失感。
于褚移開了食指,蹭蹭他皺起來的眉心,很自然地笑了笑,在他的唇角親了一下,摟住他道:“睡覺。”
但是白越澤沒睡着,于褚也沒睡着。
兩個說不上是炮.友、是情侶、還是工作夥伴的人,也不知道是為了騙誰,摟在一起裝睡到了天亮。
作者有話要說: 致敬《金閣寺》,我永遠喜歡金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