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演戲
杜明江猛地皺起眉, 把煙按滅在了垃圾桶上,沉默了片刻, 低聲問:“有聽說因為什麽嗎?”
經理道:“沒有, 所以才立刻給您打電話, 您現在沒跟于先生一起嗎?”
杜明江擡起頭,望着前方熱鬧非凡的慶功宴, 手指把煙頭捏成了薄薄地一片,臉上的神色明暗不定, 聲音如常:“啊……這會沒跟他一塊兒,你把公司的現金流看好, 能從他手裏買多少就買多少, 特別是那幾家持股不超過20%的,不要讓別人鑽空子成了主持股人。”
電話那頭猶豫了一會:“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于先生一次性抛得太多, 恐怕真的拿不出那麽多現金來。”
杜明江道:“盡量吧。”
那頭應了, 挂斷了電話。不到片刻, 好幾家公司的董事都聽到了風聲,開始給他打電話, 想從他這兒試探出一些情況來,杜明江語氣還算溫和地把他們挨個打發了,接了四五個後幹脆關上機。
白越澤顯然也找不到于褚人, 此時正在餐桌邊,跟戚敏邊吃點心邊聊着什麽,嘴角帶着笑, 看起來很放松。
杜明江安靜地望了一會。
于家的那些事情,于褚從來不對旁人提起。哪怕是他,也是在兩人合作過很多年、彼此熟悉之後,才慢慢地透出一些來。他本以為于褚絕不可能跟白家獨子聊母親的事情,但這這會兒,他又不确定了起來。
因為這裏只有白越澤手裏還握着那麽龐大的資金流,可以對于褚那些股票全盤接收。
如果于褚心裏沒底,他又怎麽敢一下子全部抛出來?
他們也許真的和好了。
杜明江又抽出一根煙,兩指捏着,在陽臺上輕輕地敲了兩下,卻沒有點燃,只放在鼻間慢慢地嗅了一會。
嫉妒、焦慮,再混雜着一些別的更深的情緒,正在他的體內架起了爐火,不急不緩地一點點烤着他最後那點水分。他向來都能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在于褚遇到白越澤之前。
他靠在窗邊,又擡頭去望那一頭的白越澤,那人還在微微笑着,站在以美貌出名的戚敏邊上也毫不遜色,哪怕再放整個男星圈裏面,也是難得一見的俊美模樣。
這樣的長相,又偏偏出生于財富榜裏都有名的家庭裏,像是被用最好的泥捏出來的神的寵兒。于褚這麽多任情人裏面,他是唯一一個不論長相還是身世都不遜色于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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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江的嘴角有些嘲諷地勾起,那頭的白越澤像是察覺到了,轉過身來,隔着人群,遠遠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杜明江重新拿起手裏的杯子,笑着朝他舉了一下杯。白越澤看了他片刻,從侍者盤子裏拿過一杯香槟,同樣朝着他舉起了杯。
戚敏道:“喲,準備情敵變好友?”
白越澤一飲而盡,把杯口朝下,倒扣在餐桌上,道:“他陪了于褚這麽多年,該我敬一杯。”
戚敏聽出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
第二天九點多的飛機去Z市,于褚一直到車隊快要出發的時候才下來,連行李箱也沒拖,只背了個雙肩包,随便挑了一輛車。
拉開車門之後,才看到杜明江正坐在MPV的中間那排。
于褚卻沒有掉頭再去下一輛,依然在他旁邊坐下,司機怕趕不上飛機,一腳油門發了車,杜明江打量着他的臉色,道:“休息好了?”
于褚靠着窗,點頭道:“睡得早,還不錯。”
車裏前面坐着助理,後面坐着随行保镖,一車總共五個人,本不适合談生意上的事情,杜明江卻很自然地開口問了一句:“你一下子抛那麽多股,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本想全盤接收,怕也一時拿不出那麽多現金來。”
于褚望着窗外,窗戶上映着杜明江的影子,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來,道:“留着現金流,不必管我就是。這次倒不為別的,只是純粹缺錢。”
他說缺錢,杜明江是明白的,前段時間他就一直在小幅度地套現,怕驚動于烨華。這次的動作像是成竹在胸,已經握好了把柄,特地要打草驚蛇一樣。
但這種事情當着外人不能深問,杜明江沉默着,一下子又摸不清楚于褚的目的了,他到底真的只是單純套現,還是要跟白越澤聯手對付于烨華,或者是想跟他撇清楚關系?
他沒再說話,于褚靠在窗邊,一路從酒店睡到機場,再從機場睡到了Z市。他這段時間體力透支太大了,在Z市又有整整八場公演,人已經肉眼可見地變得消瘦起來。
杜明江的座位與他很近,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找空姐要了毯子,輕輕地蓋在了于褚身上。
于褚的身體條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好像夢中被驚到了,杜明江彎腰低聲說了一句:“沒事,是我,繼續睡吧。”
于褚的肌肉很明顯地繃緊了,但沒有睜開眼,只翻了個身,面朝着另一頭,把毛毯拉到了下巴上面。
杜明江按捺中伸手抱他的沖動,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裏。
Z市算是氣候比較舒适的城市,比J市暖和,又不如G市熱,十幾二十度的天氣,一件風衣恰恰好,下了飛機之後便是萬裏晴空,天藍得連雲都看不到。
于褚過機場天橋的時候,短暫地停下腳步,把手貼在透明的玻璃上,望着機場附近車來車往的繁華市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上一次來Z市的時候,是因為外公外婆在這裏出了車禍。
出事的時候,外公才六十出頭,還遠遠沒到老得機能衰退的年齡,平日裏保養得當,頭發烏黑的,連老花眼都沒患,出門之前笑呵呵地跟他們說帶老婆去二人世界,自駕從J市一路到Z市,四十幾年從未出過事故的老駕齡,直到前一天還在家人群裏發他們的旅游照。
于褚那時還小,第二天照常早起去學校,沒上兩節課突然被媽媽接了出來——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他甚至記不清外公外婆躺在醫院裏的模樣,也記不清那些繁瑣的葬禮,但一直記得媽媽把他接出學校時的臉:那張永遠溫和微笑着的臉上一片慘白,嘴M.y角強扯着微笑,眼睛裏帶着他還看不懂的情緒,握着于褚的手心裏潮濕冰涼,溫聲跟他說:“別怕,媽媽牽着你呢。”
那天的Z市也像今天一樣,同樣的晴空萬裏,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迎春花香,連醫院裏的消毒水味道都沒有很難聞。
于褚被放在醫院的兒童區裏,因為不放心媽媽悄悄跑出來,撞見了爸爸在跟穿着西裝的人說話,而媽媽在走廊的更裏面,一直一直掉眼淚,好像要把身體裏所有的水都通過眼睛流幹。
他現在才明白,那個時候,她已經肯定猜到了些什麽。
安青青性情溫和,骨子裏卻又倔又硬,雙親的死不至于讓她郁郁寡歡到精神出現毛病,更不至于讓她有走不出來的痛苦,只能通過一了百了的方式同歸于盡。
于褚低頭,手有些發抖,把帽檐用力地壓下來。
杜明江在他身後輕聲道:“于褚?”
于褚回過神,轉頭看了一眼他,沒說什麽,繼續往前走,加快步伐想跟上大部隊。
杜明江道:“你看上去很難過。”
于褚像是聽到了什麽有意思的話,微微揚起了眼角,斜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若有所指地說:“演的,剛到Z市,得提前入戲呀。”
杜明江微微皺起眉,于褚走得很快,好像要故意把他甩到身後,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穿過天橋,轉彎消失在了視野範圍內。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康康你們的手都還在嗎?反正我的是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