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耿銘想看時間幾點了,在床上沒看到手機,剛瞄到手機在地上,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撲過去拿。

電話是守在官方救援處的蔣儒汝打來的,他在那邊啞着嗓子激動地道:“耿總,找到人了,快,你快過來,我把地址發給你……”

他在那邊高亢地喊:“我在那邊安的人說,有見到何總,有見到!”

這是立功,蔣儒汝恨不得現在就把何夕扔到耿銘面前,大聲跟耿銘講:“發錢!把人情還了!”

耿銘回複他的是抓着手機往外跑,跑到外面公司的車上,才發現他沒鑰匙,他又跑去敲門。

還好民宿今晚只有他們公司的人住,被他敲醒的最重要的同事霞妹出來,聽他飙話道:“何夕找到了,跟老子走,你們吃幹飯的?車鑰匙在哪?不開車老子開。”

霞妹揉着額頭,沒跟他說話,跟另一個同事講:“去老大房裏把他鞋子拿來,算了算了,車上有雨鞋,給他一雙,你去把他外套拿來,找雙襪子。”

耿銘穿着霞妹白天塞給他的運動裝睡的覺,襪子也沒脫,就是有些踩髒了,新的霞妹放他客房了,車上沒有了,她讓同事去拿。

“別磨蹭,把鑰匙給我。”老大說話在抖,胸口劇烈起伏。

霞妹沒跟他争,道:“你快去車上,我拿點東西就過來,要準備一下,要是找到何夕東西用得着怎麽辦?”

一談何夕,耿銘就乖了,但不免催促:“快點快點。”

霞妹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車,到了車上才打電話安排更細節的事情。

她一問到耿銘發現何總的地方,就讓同事把他們找的醫生往那邊的地方帶,跟那邊負責幫他們轉移的同事道:“要是出現緊急情況,我們這邊需要一輛直升機,麻煩你幫我們先申請到位。”

她都安排好了,轉過頭,看到老大緊張地不停在刷新消息,她看過去的時候,蔣濡汝正好發來了何夕的照片。

何夕閉着眼睛躺在架擔上,臉色發白,額頭上泡得白了的傷口,傷口處沾着鮮紅的血。

耿銘的眼淚打在了手機上,霞妹伸過手去,把手機蓋住了,“您別看了。”

耿銘哭着笑,把她的手別開,拿着手機,在寬敞的座椅裏縮成了一團。

圖片

何夕沖上水面的那刻,好像看到了耿銘。

可他那刻喪失了身上最後的力氣和意識,那一刻,他用模樣的意識在心裏跟上天禱告,他願意一輩子與人為善,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只要上天把他送回到耿銘身邊。

何夕掉入了夢中。

夢中回到了他和耿銘畢業正式住在一起的時間段。

那也是他正式跟家裏攤牌,他要和耿銘一輩子在一起的時間。

家裏很不理解,耿銘背後偷偷摸摸,卻跟他爸媽下跪,得來的是以前很看得起他的何叔叔肖阿姨的冷眼。

何夕父母不是那種有怒氣就直接發洩的人,他爸爸是個比較成功的小生意人,媽媽幫着他打量家裏的生意,其實比爸爸還要更厲害一點。

他們以前喜歡耿銘,是因為耿銘出色,有遠大的前程,可能以後幫得上他們孩子,所以他們喜歡。

但現在他和他們的孩子在一起了,意義就不一樣了,他們跟耿銘講:“何夕幫了你那麽多,對你跟親兄弟一樣,你這樣對他,你感到羞恥不?”

自我意識特別強,向來唯我獨尊的耿銘居然被這句話傷到了,好幾天不回家,和何夕發短信說:我們分手吧。

他是發的電話電信,他在通信方式裏還拉黑了何夕。

他把何夕的手機號碼記得滾瓜爛熟。

何夕找到他的時候,他躲在他們認識的那個老籃場球的角落喝得爛醉如泥,看到何夕,這位同學哭着道:“夕夕,我不想成為你的恥辱。”

何夕當時有點生他的氣,冷笑着道:“那就當不認識了就行,我把你送回去,我把我東西拿走,你想成為我的恥辱也成不成。”

耿銘當場哇哇大哭,把何夕撲到地上抱着,“我打死你。”

說是這麽說,他卻死死抱着何夕不動,下一句就在何夕耳邊求何夕:“求求你夕夕,和我在一起吧,我把命給你,把我一輩子都賣給你,你愛愛我好不好?”

何夕被他講得想掉眼淚,“我不是早就愛上你了嗎?”

耿銘這才說出他去何夕家下跪,想讓何夕父母接受他們,不生何夕氣的事情。

他哭得何夕臉上都是他的淚,何夕心疼,摸着他的臉,道:“他們慢慢來,我們先過我們的。”

生活慢慢地過,何夕過得挺有滋有味的。

父母起初不解,可因為他的不斷退步,沒有跟他斷了關系,他帶耿銘回去吃飯,父母雖然話少,但也不會趕他們。

時間一長,哥哥娶了嫂子,妹妹嫁了妹夫,開始問他,為什麽耿銘會對他這麽好。

有喜歡耿銘的大膽女孩跑到公司給耿銘送花表白,耿銘當場轉身就跑,邊跑邊跟他打電話,說:“夕夕,要死了,有刁民要害朕!”

生活挺快樂的。

何夕看着夢裏的那個天天被耿銘纏着叫“夕夕”的自己直樂不已,他還沒從這種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過他和耿銘的生活,他知道耿銘對他有依賴,但不知道,這個男孩對他的依戀如此之深。

夢繼續做着,這段時期一過,夢裏不知為何,突然跳到了耿銘年紀突然有點大了的時候。

何夕不知為何出現在夢裏的這個耿銘突然老了,還醜了。

大耿銘,不,中年耿銘又瘦又滄桑,如果不是何夕很清楚他吻過無數遍的輪廓是什麽樣子的,他都不敢相信這個蒼老又疲憊的男人是他曾無比英俊的男孩。

中年耿銘這天在他們的床上醒來,他出去客廳,站在一張很大的照片前看着不動,何夕看過去,看到了自己。

何夕不解,他回頭朝廚房看去,不知道自己去哪了,為什麽耿銘看的是他的照片。

不容他多想,客廳裏手機響了,耿銘走過去接起,那邊的人不知道在說什麽,說了很長時間,耿銘在這邊道:“在外面見吧。”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耿銘又道:“在外面見。”

那邊好像答應了,因為耿銘接完電話,拿起一個放在桌子上的箱子,就往外走了。

何夕要跟着他,走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他們的家,發現他們的家舊了不少,好像比以前舊,也比以前冷清。

何夕不解自己去哪了,但耿銘進電梯了,他馬上停下了想法,跟在了耿銘的身邊。

他在電梯裏陪着耿銘,有些不滿的看着又醜又老又瘦的耿銘,不知道這個年紀的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把愛人照顧得這麽糟糕。

我老了這麽沒用的嗎?何夕反問自己。

他年輕的時候能搞定他的父母,能搞定耿銘的父母,耿銘的上級和同事,耿銘更是不在話下,那個心口都寫滿了他名字的人,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他的。

老了,連耿銘都照顧不好?何夕對這個年紀的自己産生了很大的不滿。

真是混球,他罵這個年紀的自己道。

耿銘很快上了車,車是何夕天天開着上班的車,不知為何,看起來也有點舊了,何夕對這輛在夢裏顯得有些舊的車若有所思,可能是在夢裏,一切顯得舊了?

顯得舊了不要緊,為何把他的男孩變成這般疲憊又滄桑還瘦弱的樣子?

何夕對這個夢也很不滿。

他不喜歡這個夢對他的男孩這麽差。

車子開了一段時間,就在何夕對這個夢非常不滿的時候,車停了,耿銘在一個老奶茶店面前把車停下了。

奶茶店居然是他們高中的時候打籃球的那個籃球場旁邊的那個。

奶茶店看着也很舊了。

這個夢真不怎麽樣,何夕想着,看着耿銘拿着紙箱下了車,走到了一個男人面前。

何夕看到這個男人愣了。

那是何晨,他哥。

可何晨一點也不顯老,跟何夕出差前看起來的樣子差不了太多,就是大個幾歲,絕沒有耿銘顯得那麽的老。

這不是大家中年的時候嗎?

何夕不解。

還在他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的時候,他聽何晨道:“給你點奶茶了,夕夕最喜歡喝的燕麥普柑茶,你坐一會兒吧。”

耿銘頓了頓,把箱子打開,“我等下拿走喝。”

“拿走喝?”何晨的聲音大了,本來坐着的他站了起來,朝耿銘壓低了聲音道:“你又有多久沒吃東西了?你快把你自己餓死了你知道嗎?何夕要是知道你活活把自己餓死,你去地底下要是見到他,他不把你活活打死?”

“随便他。”耿銘漠然地道。

何夕聽到這,愣了,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說的是我嗎?我死了?”

他低頭看自己,看到了自己透明的身體,何夕突然意識到,他在做夢之前,發生了一場恐怖的事故。

“都這麽多年了,你該醒醒了,何夕要是還活着,他會因為你活成這個樣子痛不欲生的,耿銘!你該振作起來!就算忘不了他,你也應該記着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的夢想,何夕說過,他希望你能達到你人生的巅峰,鮮衣怒馬,不負韶華,人生痛快又酣暢!”

他哥在喊,何夕猛然擡頭去看耿銘……

然後,他聽到他這個時候老了的男孩一臉漠然地說:“随便了,無所謂。”

“你就是個沒他成不了事的孬種!”何晨在罵。

耿銘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

何夕跟着他,也挺生氣的,正要說他,就聽他哥在背後悲傷地道:“你這樣,何夕會傷心的,就是我拿了你們的錢,把你和他埋在一起,看到現在的你,他還會愛你嗎?”

耿銘回頭,異常認真地和他道:“會愛的,還會更加的愛,他知道我受苦了,看到我,只會心疼得不得了,夕夕會加倍,加加倍加無數倍的愛來更愛我。”

夕夕會花很多很多很多倍的愛來更愛他,來彌補他這些年在沒有他的人世間所受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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