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在動作的手,道:“翠娥,你跟了我幾年了?”

翠娥停下來,回答。“十年之久了,小姐。”

我微愣,“原來都這麽久了。”原來,我在人間這麽多年了。

翠娥看我不說話,便緩緩覆上了我的手,走至我的面前,緩緩蹲下。“小姐,你是不舍嗎?”

我點了點頭,不舍,對啊,的确是很舍不得啊。這裏,我都生活了快三年了,這一年如果過去,那就是第三年了。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三年可以揮霍呢?

翠娥在我的面前,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麽木愣愣的樣子,眼底卻充滿着堅毅。她道:“小姐,只要你幸福我們所有人便幸福了。”

我莞爾,這句話,我聽過那麽多次,這次,卻是更有觸動。

“謝謝。”我道。

念府大門

鞭炮“噼裏啪啦”地響,周圍人群在響聲中扯着嗓子喝彩,喜慶的氣氛如同夏日的陽光一般浸入我的心中,如同彩霞一般落入我的腦海。

鼓樂喧鬧,鞭炮齊鳴。“回車馬!”趙媒婆的聲音于喧鬧中響起,即便是身在花轎中的我也是聽得清楚萬分。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知為何生出一種油然的緊張感。

轎門似乎有人在撒着什麽東西,零零當當地,讓我更生緊張。

“迎轎!”又是一聲。

短暫的停滞。

“下轎!”趙媒婆的這聲吶喊立刻讓我全身緊繃。

“我在這,別怕。”聽到那聲熟悉低沉的寬慰,我不禁穩了下來。我摸摸索索地伸出雙手,摸到念君思背部的那一刻,心髒才開始了正常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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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本來下轎這件事情,應該是由媒婆牽引着女方過火盆的,可是我的腿部不便,在百般的商讨下,便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由念君思背着我過火盆,背着我入府。

“跨火盆!”趙媒婆的一聲尖銳的聲音劃破天際,身下的人兒左右晃動了兩下,最終平穩下來。而我那緊張的心也随之漸漸平複下來。

不知何時,我的身體漸漸下滑,穩穩當當地坐在了木椅上,随後,身後有人開始推行。想來是快到禮堂了,便換了輪椅。

一路前行,我一點方向感都沒有,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到了哪裏。

輪椅驟停。“拜天地!”

我昏昏沉沉地,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拜完天地的,只聽到趙媒婆響亮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和夫妻對拜”,其他家眷的一句話我都沒有聽到,昏昏沉沉地送入了洞房,我才放松下來,周圍靜悄悄的,我顫聲呼喚道:“翠娥?翠娥?你不在嗎?”

我越覺得詭異,心髒陡然一痛,而自己的意識就如同剝離一般,硬生生地從那江月尹的軀體中拉扯了出來。一段時間,我伏在青石板上,大氣不敢出一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精神?

我撐着疲憊的身子起身,撐着圓桌,終于站立起來。床上的紅衣少女早已倒下,鴛鴦蓋頭散落在喜床之上,而那鳳冠也歪歪扭扭,發絲散落開來,顯然是瞬間倒下而造成的沖擊造成的。

怎麽會這樣?我試着重新進入那身體之內,卻是毫無用處。

我伸出雙手,看着自己的雙手如同空氣一般穿透那人的身軀,不禁一陣心涼。

“不,怎麽會這樣……”我喃喃自語。

“清明……”身後傳來一聲好久未曾聽到的聲音。

我驚駭回頭,随即倒退了幾步。我起身要逃,卻被他用鎖魂鎖捆了起來。

“求求你,放過我吧……我……”我失神乞求道。

“清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犯了重罪,是要魂飛魄散的!要不是鐘馗大人查出了你的行蹤,你是不是還要一錯再錯?!”那頭頂白帽的清朗男子一臉陰沉,根本沒有絲毫的退路。

“白大人……放過我吧……那人不能沒有我,我也不能沒有他……”我跪在地上,落魄的模樣,我自己都不願看見。

“……”我從未看過白無常如此涼意的模樣,他從來都是清清冷冷的,何時有這麽恐怖的時候?原來,他真正生氣起來竟然是如此的可怖,就如同地獄的魔鬼,甚至比那魔鬼還可怕。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小黑他遭受了懲罰?!”他言辭可怕,我跪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聽聞這句話,我瞪圓了眼珠子,道:“什麽?……”

“因為你,他受到了天庭的懲罰,如今元神受損,就差一點,他就會飛灰湮滅了!像我們這些無常,活了那麽久,修煉了那麽久,可如今,就因為你,一下子回到了開始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黑無常受過那樣的苦,就因為你,就因為你……”白無常深呼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拿起來鎖魂鎖的一端,作勢就要将我送入幽都。

“我不要……我不要……”我失神重複着這句話,緊緊地拉着鎖魂鎖,站在原地。

如果我那麽不負責任的走了,念君思怎麽辦?江家人怎麽辦?我突然明白為何從來沒有人可以複生,因為那樣會改變的東西實在是太多,自然循環,更改不得。

死便是死,生便是生。

“求求你,讓我道個別吧……我不能這麽不負責任的走掉!那樣,念君思會……”我失聲喊道,眼眶中的淚水滴落在嘴角,鹹鹹的。

白無常臉色變化無常,我緊盯着那人的面容,就怕他有所動作。

婚房內燭光熠熠,幔帳之中,紅衣少女沉沉睡去,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白無常突然轉頭,婚房大門大開。“清明!”

我心髒一跳,婚房大門之外,一紅衣男子倚門而立,醉氣熏天,卻滿臉着急。

作者有話要說: 哦哦哦,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呢~

外傳:臨水城

☆、第 壹 章

“念君思!”我失聲大喊。

卻看見那人直直沖向這邊,我剛想叫住他,卻看他已經穿過我的身子,飛奔向那床邊。他焦急地扶起那早已沒了聲息的紅衣女子,大喊:“清明,你怎麽了?你醒醒!”

我看着那紅衣男子,好像在看一幅畫,他是畫中人,我卻是畫外人。一畫之隔,天人永隔。好似,那之前的總總根本就是幻像,而這一刻,才是現實。

我緊緊盯着那男子,靜靜地看着他無聲吶喊。

白無常不知何時走到我的身邊,他望着那紅衣男子的身影,卻道:“如今,你算是知道,這人與鬼的距離了吧?怎麽?還不走?”他看向我,我卻無動于衷。

我緩緩起身,淚水已經幹涸。我冷靜道:“讓我做個道別吧。”

“呵,你現在這樣,你認為他聽得見你說的話嗎?”

我鄭重點頭。“他聽得到,他一定聽得到。”

白無常微怔,卻看我已經掙開了他的束縛。我趁他晃神的時間,凝結全身的力氣,沖入了那紅衣女子的身體之內。

融合之時,苦不堪言。然而,痛着痛着,便毫無知覺。

緩緩睜開眼,眼前是念君思焦急的模樣。

念君思看我醒了,頓時喜上眉梢,用力将我按入他的懷中,嘴中喃喃自語。“我以為……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我剛剛感到了你的痛苦……我……”

他像個小孩一般不肯松手,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看來還是沒有完全融合。我沒有回複他的話語,道:“念君思,對不起。”我的時間不多了。

“好好活下去……照顧好……”我的娘親……

然而,已經沒了意識。

我那時并不知道,我的娘親已經離開了人世。

再次醒來,我已經制約在了鎖魂臺。

身處雲際的頂端,如同踏雲飛翔,然而實際卻是階下囚,果真諷刺。頭頂之上,是滾滾烏雲雷雨,與前方那空靈的雲朵完全不一樣。

傾盆大雨傾瀉而下,天雷滾滾,打在我的身上,就如同死去一次,醒來之後,再次死去一般。那種痛苦,無法言說。

這種痛苦,持續了不知道多久。大雨過去,便是雷雨,雷雨過去,便是天雷。有時,三者混雜,當真有趣。

我在心中自娛自樂,卻看大雨停止,卻聽雷聲驟停。

沒有力氣擡頭,只看到視線之內那白衣裙擺。我出聲:“今日是第幾日了?”聲音沙啞,說起話來疼痛異常。

那人開口。“已經是第七日了。”

我笑了笑,不再說話。七日了啊,還有四十二日,我便會魂飛魄散嗎?想起當年生魂變成魂魄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滅魂也同時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只是,一個是新生,一個卻是死亡。

那人緩緩将手附在我的身上,我能感受到魂體的傷口漸漸愈合,只是那消失掉的魂體卻是再也聚集不起來了。我慘然道:“何必呢?”

何必呢?傷口愈合了又如何,最後我的存在還是會消失。

那人再次開口。“我徹徹底底地輸了……”我未想過那人會突然說出這麽不着調得話語,只是覺得她的聲音甚為好聽,帶着一股渾然一體的仙氣。

“無緣仙君曾經跟我說,我從來都不懂愛。當時,我不懂,現在,我懂了。你要活下去,等到他來救你……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他。無論他歷多少次的情劫,他最後都選擇了你……呵……”她話語中的酸澀,即便是我,也能聽得真真切切,只是,她口中的“他”到底是誰呢?

她走了,傾盆大雨再次傾瀉而下,掩去了她所說的話語,掩蓋住了我對于這件事情的疑惑,睡一覺吧,睡一覺,便也就過去了。

鎖魂臺位于天際的彼端,處于世間的交叉口,前方是天庭,後方是地獄,下方是凡間。也因此,犯了罪大惡極之罪的人,便要在此遭受懲罰,直至他魂飛魄散,上仙如此,鬼差如此,鬼魔如此,妖物如此,甚至于凡人如此。

頭頂之上,雷雨交雜,吵得我睡不着。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雷雨再次散去。我不禁想,這次又是誰呢?

我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卻依舊擡不起頭,身子就如同散架了一般,沒有實感。于是我問了跟之前一樣的問題,只是稍稍不同,“現在還剩幾日了?”

“還有十四日。”那人的聲音恢宏,蒼涼,是我之前從未聽過的。

他又道:“我是酆都大帝,閻羅的父親。”

我心想,閻羅的父親來找我做什麽?我與閻羅根本不是熟識。

他道:“沒想過我那傻兒子竟然在同一個女子身上栽了兩次,那女子害他無法成功歷劫,還害他丢掉了半條命,還使他遭受了天雷的懲罰,他竟然還對她念念不忘!我實在無法理解!”

我道:“酆都大帝,我從來都不認識閻羅。”

“哈哈哈……”那人失聲大笑,笑聲驟停,道:“那我告訴你,念君思就是閻羅!”

這一聲,如同天雷一般炸響,甚至比天雷更甚。

“绮裏子君……”他喚道。

我驚愕。

天雷炸響,雷雨傾盆而下,重回原來的模樣。

绮裏子君,绮裏子君。對,我叫绮裏子君,我有個哥哥……

我徹底想了起來。無論是喝了忘情水那件事情,還是……我的身前。

三百多年前,六國鼎立,六國中,有一國尤為富強,叫做虎邱國。作為虎邱國的一座城池,臨水城算是一座較為富饒繁華的城市。

臨水城,有兩大家。分別是城東的绮麗醫藥世家,以及城西的宰相府。

兩家的父親在年輕是便已經熟絡,夫人也是情同手足的姐妹。虎邱國公歷十五年,兩家人相繼懷孕,他們相約,如若他們生的是一男一女便成為夫妻,如若是兩個男孩便成為兄弟,如若是兩個女孩便做姐妹。

在兩聲嬰兒的啼聲中,绮裏子君與朝清揚糾葛的一生開始了。

六歲的朝清揚是世人眼中的神童,世人都說,朝清揚絕對能超越他的父親朝陽天,成為更為厲害的宰相。而六歲的绮裏子君,作為醫藥世家的長女,也是世人眼中的才女。

兩人,在世人眼中,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當事人朝清揚卻并不這樣想,他覺得那個小妮子煩透了。

盛夏,蟬鳴。一個小人正在後院中練劍,而他的旁邊坐着另一個小人。

“朝哥哥,不要練武了嘛~陪我出去玩吧。”绮裏子君看着眼前揮動木劍的朝清揚,撒嬌道。

“自己玩去。”朝清揚擦了擦汗,繼續揮舞着他的木劍。

“朝哥哥!如果你不陪我出去玩,我就把你偷偷練武的事情告訴伯父!”绮裏子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嘟着嘴巴指着朝清揚道。

朝清揚少年瞄了一眼氣呼呼绮裏子君,無視。

“朝哥哥~朝哥哥~你最好了,陪我去玩嘛~其他人都不陪我玩,就只有朝哥哥肯陪我玩。”绮裏子君一看朝清揚不理他,立刻開啓撒嬌攻勢,不怕惡心,就怕不惡心。

朝清揚練武的動作一滞,全身寒毛顫栗。

他怒氣沖沖地回望了一眼那邊幾乎要哭出來的绮麗子君,幾乎是吼出來。“你好煩!”

“嘿嘿。”绮裏子君一看有戲,立刻繼續撒嬌。“我就知道朝哥哥最好了。”

“別再拍馬屁了,你說,去哪玩?”朝清揚将木劍收入裏屋,才問道。

绮裏子君一仰頭,得意道:“山上!”

那日,剛到山頂,卻看天空烏雲密布,雷聲作響。緊接着,雨水落下,狂下不止。

朝清揚一臉憤怒,在雨中怒吼:“就是你惹得禍!”

绮裏子君心中有愧,低着頭不說話。

一時無人應答,朝清揚嘆了口氣,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抓緊我!”

绮麗子君一呆,卻還是依言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掌。

朝清揚一揚笑容,潔白的牙齒晃得绮裏子君一陣迷糊。“我們要跑啦!”

绮麗子君腳步跟着朝清揚的腳步一齊跑了起來,她終于回過神來,傻傻地答道:“哦!”

“傻蛋。”朝清揚輕聲笑道。

一步一步地跑着,如同過了好久。

那日回家後,朝清揚被朝陽天訓斥了好久,甚至動用了家法,打了好幾個屁股。绮裏子君幾次想要說明真相,卻被朝清揚的眼神怒斥了回去。

十三歲的朝清揚已經長得英氣逼人,骨骼雖未發育完成,卻已經極為高大,顯然是多年練武的原因,那年,朝清揚坦白自己從軍的理想,被朝陽天關了禁閉。

绮麗子君偷偷将朝清揚放了出去,還記得那夜,時值冬季,月夜涼靜如冰,晚風刮過,引人瑟縮。

“喂……朝哥哥,你還活着嗎?”绮麗子君偷偷打開了門,蹑手蹑腳地進入了柴房,小聲道。

“我不活着難道死了嗎?”那邊響起了沒好氣的聲音。

绮裏子君趕緊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了那麽縮成一團的朝清揚,他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看起來受了很多苦。绮裏子君立刻跑了過去,蹲下身來,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了自己帶來的肉包子,打開紙包,遞給了朝清揚。

朝清揚一看是吃的,立刻如餓狼一般撲上前去,狼吞虎咽起來。最終還口齒不清道:“也算你有良心,哥哥沒少疼你。”

绮麗子君嬉笑着看着朝清揚,看着他的樣子被逗樂了。“你也真是的,吃個包子還這個樣子!要是你有侶朷哥哥一半的好就好了。”

陳侶朷是将軍府的兒子,平日裏與绮裏子君和朝清揚走得近,三人一行,算是童年的玩伴。

朝清揚愣了愣,但很快又開吃起來。“肚子餓的時候你的侶朷哥哥也這麽吃。”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氣跑嘛。”绮麗子君認真地看着朝清揚,心中略帶不舍。

臨走的時候,绮麗子君将幫朝清揚整理好的包裹遞給了他,讓他一切小心。

朝清揚揚着笑容,跑了幾步,突然回頭。在飛雪中,朝清揚的笑容尤為耀眼。

他在遠處喊道:“你是不是喜歡侶朷啊?”

绮裏子君一聽朝清揚又開始不着調,而且還問女孩子這種事情,頓時怒從心生,立刻回嘴。“是是是,我就是喜歡他,怎麽了嗎?不可以嗎?!”

朝清揚一看绮裏子君發了火,趕緊跑遠了。冰天雪地中,披着裘絨披風的身影越跑越遠,直至連黑點都看不清。

绮裏子君立于風雪中,喃喃道:“笨蛋,即使侶朷哥哥比你好一萬倍,我喜歡的也都只有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寫甜文下筆如有神啊!!!

☆、第 貳 章

绮裏子君十六歲的時候,決定只身去尋找朝清揚,朝清揚從未寄過一封信回來,朝伯母已經急白了頭,而朝伯父雖然每日還是那麽上朝,绮裏子君卻能看出他骨子裏的落寞。

畢竟是血濃于水的兒子啊。

绮裏子君決定去沙場尋找朝清揚。一個女子行走确實不安全,于是绮裏子君決定女扮男裝。快到邊關的時候,她與一名名叫阿裏山麗莎的女子相遇,那女子一樣就看出绮裏子君是女子身。

相交甚歡,雖然是外族的女子,但他們還是成為了朋友,以姐姐妹妹相稱,兩人相識了一段時間,绮裏子君終于向她打聽起朝清揚的消息。

結果,沒想到,阿裏山麗莎頓悟道:“哦,他啊,我知道他的消息哦。”

绮裏子君一時欣喜,立刻詢問他的消息。

阿裏山麗莎眼珠子骨碌一轉,提議道:“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告訴你,他的情況。”

“好好好,我都答應。”绮裏子君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那你女扮男裝當軍醫吧。”阿裏山麗莎拍案叫定。

“啊?”绮裏子君傻了。“可是,我只不過想要知道他還是不是活着,我我我要馬上回去的,我父母會急的。”

阿裏山麗莎揮了揮手。“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再說,家裏的話,我有辦法。”

绮裏子君迷迷糊糊地着了她的道,同意當軍醫。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朝清揚的事情了吧。”

“你先說說,你找他幹嘛吧。”阿裏山麗莎懷疑地看着眼前的绮裏子君。

“我……我是他妹妹。”绮裏子君想了想道。

“小姑子!”阿裏山麗莎突然道。绮裏子君瞬間愣住,完全摸不着頭腦。“你是他妹妹,我是他未婚妻,這樣,是不是該叫你小姑子?”

绮裏子君愣住了。未婚妻?那我算是什麽?只是妹妹嗎?

軍醫的生活極為艱苦,作為女子,每日要面對那麽多傷殘的士兵,是極為考驗自己的。一開始的時候,绮裏子君甚至不敢面對男子赤.裸的上身,而那汩汩流出的鮮血也是讓绮裏子君暈厥。

作為醫藥世家的绮裏子君,雖然并不是只有死讀書,但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傷口,她之前治療的人大多是傷寒風寒等內傷,卻從未有過如此血肉模糊的病人。

這是一件考驗。如果說一開始,绮裏子君是為了得到消息而不得不留下來,那麽,後來,是绮裏子君自願留下來。她終于漸漸明白為何朝清揚要這般固執,來到這個不毛之地,這個荒蕪之地,這個戰争反複的是非之地。

朝清揚的心中,是人民,是國家,是天下和平。

自己真是太過于膚淺,直到現在,才明白朝清揚的志向,原來,他從來都是考慮的最多,考慮的最為透徹的那個人。

那一夜,绮裏子君哭得一塌糊塗。軍隊裏的其他軍醫都尴尬得無以複加,只好給了她一塊治療用的紗布,讓她擦幹眼淚。

翌日一早,阿裏山麗莎出現在了軍營。

阿裏山麗莎看着绮裏子君哭紅的雙眼,把绮裏子君押到一邊,同時壓低聲音問道:“怎麽了嘛?難道受欺負了?”她左看右看,觀察着周圍的動态。

绮裏子君被她逗笑了,道:“沒啦,就是昨天有點想家人。”

阿裏山麗莎一愣,這才道:“對不起……因為軍營裏軍醫不夠,我才這麽做的。”她雙手抓住绮裏子君的臉頰,認真道:“放心,只要我找到合适的候選人員,我立馬就讓你回去!”

绮裏子君嗚嗚呀呀地說着話,阿裏山麗莎一頭漿糊。“啊?你在說什麽?”

绮裏子局好不容易從她的手中逃脫,揉了揉自己紅腫的雙頰,才道:“我不是因為這個啦。我蠻喜歡呆在這裏的。”

阿裏山麗莎無奈道:“你也真是奇怪,讓你跟哥哥相認你不肯,讓你回家你也不肯……真是奇奇怪怪的孩子啊。”

绮裏子君揉着她那紅腫的包子臉,反駁道:“你不過比我大幾個時辰生而已。”

“好好好。”阿裏山揉着绮裏子君的腦袋,無奈道。突然,阿裏山放開了绮裏子君的腦袋,興奮道:“不說啦,我看到我未婚夫了,我去找他啦,你趕快躲起來。”

“哦哦,好。”绮裏子君一愣,但很快就提起木桶向軍營中跑去。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發現阿裏山麗莎正與朝清揚相交甚歡,郎才女貌,情深意切的模樣讓绮裏子君看得心涼。

绮裏子君依舊還記得,在十歲的時候,朝清揚曾經給過她承諾。

他說:“我以後只會跟你在一起。”

那個時候,绮裏子君害羞地跑掉了,同時說了一句:“我最讨厭你了!”

現在想想,甚為後悔啊。

但是,已成定局。

三月之後,朝清揚受了重傷,被送進了軍營,看到那好久沒有近距離看的朝清揚,绮裏子君一陣心慌。

“你……對,就是你,你怎麽還在那裏呆愣着?快點來搭把手啊。”老軍醫指着绮裏子君道,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绮裏子君“哦”了一聲,這才快步上前。

經過治療,朝清揚腰際的鮮血總算是止住。老軍醫松了一口氣,對着旁邊的人道:“你們都去治療別人吧。子君,你照顧好少将軍。”

绮裏子君,在軍營中化名齊子君,老軍醫習慣喊她“子君”。

“好的,知道了。”子君一愣,随即答應下來。

那人的緊蹙的眉毛,那人高挺的鼻梁,那人瘦削的臉頰,與當年的他已經變化了很多。想當年,他的臉頰還肉嘟嘟的呢。绮裏子君想到這裏,便放下手中擦拭他汗漬的毛巾,指尖不受控制地點上了他那緊蹙的眉毛。手指的觸感熱乎乎的,緊蹙的眉毛也緩緩放松。绮裏子君看着他那陷入沉睡的模樣,總算放下了心,而她,則是呆在他的身邊照顧了他一夜。

翌日早晨,绮裏子君從外邊洗漱回來,那木板上的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一年複一年,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年。绮裏子君在軍營中呆了這麽久,鮮少見到朝清揚來治療,唯一的那一次,也是匆匆一別。

绮裏子君與阿裏山麗莎的關系雖好,兩人之間卻很少提起朝清揚的話題,就好似兩人故意回避一般。

沙場的歲月,粗犷而又艱苦,在這種歲月中,绮裏子君倒是越來越堅強起來。

虎邱國公歷三十年,統一三國,唯有兩國還在苦苦支撐,結成聯盟,對抗強勢的虎邱國。民間傳說:一遇揚将軍,敵寇退三舍。

朝清揚,作為虎邱國最年輕的将領,揚名立萬。而在臨水城的父母,再也不需要擔心了。

那一切的改變是在于那一晚。

那夜,是慶功宴。

為了慶祝朝清揚的凱旋而歸,軍營開辦了一場篝火大會,嘹亮的軍歌響徹夏夜。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壯麗的歌喉,回蕩在軍營之中,邊疆的沙礫随風吹起,随即落于篝火之中,士兵載歌載舞,不是青樓煙雨之地的柔美秀麗,而是一種融于山川的粗犷豪氣。

坐于一隅的绮裏子君看着阿裏山麗莎在那為朝清揚倒酒,不禁醋意橫生,她借着解手的借口,走向了營外的樹林。

林間晚風吹過,樹葉互相拍打着,沙沙作響。

绮裏子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卻聽到了談話的聲音。那一刻,條件反射,绮裏子君立刻躲入了灌木叢中。

那兩人漸漸走近,是兩名身穿黑衣的人。

月夜下,他們的雙眼尤為閃亮,如同一匹餓虎,馬上要将這慶功宴搞得天翻地覆。

“都已經部署好了,之後只要您一聲令下……”那人做了一個“咔擦”的姿勢。

另一人道:“這次,那所謂的少将軍可真是要英年早逝了。”說完,那人便帶着那人離開了這片樹林。

绮裏子君用雙手捂住口鼻,抑制住自己的驚呼。

她是逃一般的回到慶功宴的,她氣喘籲籲地大喊:“大家快逃!”

這一聲,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她繼續說道:“剛剛我去營外樹林的時候,聽到有人要偷襲!”

這一聲,立刻讓慶功宴炸開了鍋。而那坐于中央的這場慶功宴的主角立刻發號施令,“從現在開始,飛虎隊趕緊于營外埋伏,其他人,呆在這裏繼續慶功!”

氣勢恢宏,不容任何人質疑。

而那發號施令之人一直緊緊地盯着眼前那氣喘籲籲的小人,不再移開。

不過一刻,他便認出來,那人,便是他日思夜想的绮裏子君。

戰事一觸即發,慶功宴還是那麽熱鬧,但每個人的心中都帶着忐忑。

“那個……”身後有人拍了拍绮裏子君的肩膀。

绮裏子君循聲望去,這人長得眼生,但記憶中似乎有那麽一點點的印象,應該是軍營裏的某位士兵。绮裏子君壓低嗓音,疑惑道:“何事?”

“朝少将軍說請你過去。”

绮裏子君心頭一顫,按道理說這麽遠的距離,朝清揚不應該看清楚自己的樣貌才對啊。但心中,卻帶着一絲的期盼,那種感情,呼之欲出。躲了他那麽久,總有一天要面對的啊,自己再躲藏未免太過于膽小了。而那該知道的事情,總該知道的,無論如何逃避都沒有用處。

绮裏子君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饅頭,就步跟在那士兵後邊,朝清揚的面容越來越清晰,而他身邊歡笑的阿裏山麗莎的笑聲也是越來越清楚。

“朝少将軍,人已經帶到啦。”那士兵挺直胸膛,咧嘴笑道。

朝清揚擺手示意他下去,那士兵立刻跑遠,繼續混入其他士兵中去了,就好似根本不知道一場戰鬥即将打響一般。

阿裏山麗莎率先招手。“子君,快座啊。”她起身,随即将绮裏子君拉至一旁,與她并肩而坐。“你看看你,老是避着你的哥哥,現在還不是被抓包。”

“我……這個是危機事件。”绮麗子君偷偷瞄了一眼那邊雲淡風輕的朝清揚,不知名的,心情低落。

“總之,這件事情還多虧了你,這次要是成功捕獲那些人,你可是一大功臣啊。”阿裏山麗莎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加訴說。

绮裏子君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眼神又偷偷瞄了瞄那邊的朝清揚,最終開口。“朝……哥哥,好久不見。”

朝清揚的動作一滞,眼神漸漸轉移過來,冰涼如秋水的視線好似望進了绮裏子君的心裏,讓她着實呼吸停滞了些許時間。

阿裏山麗莎看着他們兩人如同死物一般不再多說一句話,便道:“你們接着聊,我先去給其他的士兵倒酒啊。”說完,不顧绮裏子君的叫喊就已經風風火火地跑遠了。

一時間,氣氛陷入低潮。

“绮裏,跟我來。”

绮裏子君聽到那低沉的嗓音,全身一顫,那人已經解開鬥篷,拿在手中,站立于原處盯着她看,雖然臉上還是未褪去的塵土以及傷痕,卻依舊難掩他視線中的柔情。

绮裏子君一時看呆了,将手放置于那人遞過來的手掌之上,那人用力一拉,绮裏子君便已經由着那人帶了出去。

慶功宴的火光漸行漸遠,很快到了軍營的一處樹林。

那人總算是将手放下,他輕柔地将手中的鬥篷披在了绮裏子君的肩上,他揚起笑顏,一如年少模樣,只是臉帶滄桑,不似早年稚嫩。“天冷,你也不懂得多穿一件。”他的言語中帶着絲絲的關切,就好像真正的大哥哥一般。

绮裏子君冰涼的手指緩緩覆上那鬥篷之上,片刻恍惚。“謝謝。”

“何必這麽生疏,我這做哥哥的實在是太傷心了。”他誇張道。

绮裏子君看到他又開始欠扁的模樣甚為不忿,這家夥在外那麽久,怎麽就一點都沒有成熟起來呢?明明自己還以為他有所變化了呢!原來和原來一樣。

然而,這種想法一出,卻是比之前好受多了,眼前的那人依舊是記憶中的青蔥少年,他們之間還沒有那麽遙遠。

“你才不是我的哥哥呢!”绮裏子君反駁,對着朝清揚吹胡子瞪眼。

朝清揚爽朗大笑,順帶摸了摸绮裏子君的頭發,都把绮裏子君的頭發給摸亂了。

绮裏子君一時氣悶,甩開他不知好歹的手掌,自個人在那整頓秀發。

一只鐵箭橫空出世,冰冷的箭頭直直倒影在绮裏子君的視線中。

“小心——!”天旋地轉。

绮裏子君倏然倒下,周圍的一切如同沉浸下來,沒有一絲的聲響,而腦袋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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